劉嬸這才想起了旁邊的熱心知青,忙擠出笑容對他,“今天多虧你了,江知青,改天來家裏吃飯。”

江嶼森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看劉嬸這魂不守舍的神情也知道背後有情況,他沒那麼多好奇心,更沒覺得劉嬸的態度有何不妥,這本來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舉手之勞,劉嬸客氣了。”

說著,他又朝其他幾個嬸子點頭致意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沒單獨給王一曼任何眼神。

之前還熱情主動的給她提供幫助,現在卻連看都不敢多看她這一眼,這小老弟的前後態度有點微妙,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王一曼看著對方背影的視線忍不住多停留了兩秒,隻是還不等她琢磨出頭緒,便宜老媽似再也忍不住一般,上前扯了她一把,皺眉就問:“曼子,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女兒帶著半大的孩子風塵仆仆回娘家,沒有關心問一句路上累不累,餓不餓,反而劈頭蓋臉就是質問,語氣裏滿滿都是困擾,和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不悅。

走到一半的江嶼森腳步一頓,清俊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猶豫,他自然是不想打聽、更不願意摻和別人的家事,可他這樣的外人也能看出那對孤兒寡母的狼狽和求救之意,劉嬸清楚的肯定更多,卻是這般態度,委實讓人有些擔心。

如果對方已經走投無路,連劉嬸他們家也不肯幫助,他就這樣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太過冷漠?

江知青仍在不遠處糾結猶豫著,王家門前的眾人是一點沒發現,就連王一曼也早已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她正凝望著麵前的便宜老媽,演技說來就來,摸著眼淚一臉淒楚的哭訴道:“媽,我們實在沒地方去了,周家說要打死我給他們兒子陪葬……”

隻是聽到這一句,不明前因後果的江嶼森自然以為王一曼遭遇的是家暴,還是那種丈夫死了、即將被婆家打死泄憤的可憐小媳婦,想要離開的腳步這下更是邁不出去了。

不管這位女同誌作風如何,驟然失去了丈夫她內心想必也很難過,分明也是受害者,實在不應該遭此對待。

然而他又能做什麼呢?

江嶼森猶豫著,到底還是回頭了,想著自己至少應該盡綿薄之力,幫忙勸一勸劉嬸和她的家人,不過他才轉身,便見到了劉嬸拉著王一曼,被幾個嬸子擁簇著進了堂屋的一幕。

他頓了頓,想著劉嬸既然拉著閨女進屋了,多少還是有轉圜的餘地,至少現在天色已晚,不會讓他們孤兒寡母連夜趕路離開,他先回去問問其他人,尤其是在這邊待得久、可能知道些內情的幾個知青,和大家商量一下,必要時刻是不是一起出麵幫幫這對可憐的孤兒寡母。

王一曼不知道熱心帥哥還有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思,反正她是憑自己的演技哭得梨花帶雨,讓便宜老媽愣是沒有機會打斷她的哭訴。

不過在王家圍觀的三姑六婆也幫了她很大的忙。

胖嬸她們跟什麼都不懂,很多甚至連王一曼都都沒見過的知青不一樣,都是一個大隊的,又跟劉嬸關係近,她們自然知道王一曼最近的遭遇,劉嬸不在的時候,大家還私底下討論過這次曼子該怎麼辦。

曼子這人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小時候她兩個姐妹都在家做家務做手工,不但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能賺點手工貼補家用,知道的誰不誇一句這倆姐妹懂事能幹?都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偏偏曼子跟生錯了性別似的,從來閑不住,放了學就跟著兄弟和一群男孩到處瘋玩,家務活幹得一塌糊塗,據說學校老師誇她聰明會讀書,可這年頭會讀書有什麼用?別說大學了,他們這樣的人家連高中都讀不上。

不過曼子長得好看,在方圓十裏都是最漂亮出挑的姑娘,所以盡管她什麼都不會,到了年紀來家裏提親的媒人還是踏破了門檻,她依然嫁得比兩個懂事能幹的姐妹加起來都好。

曼子不但頭婚嫁得好,後頭的男人甚至比前頭的條件還要更好,人家不但是未婚的小夥子,據說家裏是青磚瓦房的大戶人家,長得也高大俊朗,過年那會曼子帶老公孩子回娘家,小夥子大包小包、懷裏還抱著她前頭的兒子,看起來跟親父子似的,見了的誰不誇一句曼子有福氣有眼光?可是現在又怎麼樣呢?

長得再好也敵不過命啊。

眾人每每提起來都是一陣唏噓,八卦看戲之餘也免不了長噓短歎,曼子畢竟是她們看著長大的,性子不安分但也沒壞心眼,每次見了她們都笑得燦爛,喊人的時候嘴巴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