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塵緣如夢長恨歌:楊玉環的千古風流(1 / 3)

想當初,不如不遇傾城色,塵緣誤了誰?一聲歎息,兩行清淚。最美的相遇,總包藏著最疼痛的決裂。

情思綿綿,如煙如夢,纏綿悱惻。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李隆基和楊玉環的愛超越了生與死的界限,猶如大漠裏的一朵紅花,孤獨卻又豔麗的綻放著。曾經姚黃傾城、曾經魏紫傾國。曾經紅牙檀板,曾經詩酒盡歡。或許,那些時光終究隻是成就了烙在心中的一幅畫。一場嫣然,虛設鎖了誰?一夕霜風,紅顏逝了誰?

李隆基的情是馬嵬坡下的血淚縱橫,是西宮南苑的秋草落紅,是茫茫長夜的難以入夢。

楊玉環的愛是海上仙山的虛無飄渺,是蓬萊宮中的苦苦思念,是長生殿裏的海誓山盟。

世有解語花,憑誰解花語?攜帶著冷月的孤單,輾轉於紅塵間,用文字,把自己溫暖。他們這愛情,又有誰能懂?這美麗的情愛是一朵花,綻放出他們一生中唯一的美好。

這情愛是生者與死者間的連線,任何事物也不能將它隔斷。白居易用淒麗的話語勾勒出這情思,如藕斷絲連般情何以堪,又如相思的紅豆。沒有花期,不需要結局。

隻記得橫笛白衣,隻記住曾明眸皓齒、衣袂飄飄。無論今夕是錦繡生活、還是荒涼塵煙。流年,正一步步吻碎美眷如花。

長恨歌

(唐)白居易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翠華搖搖行複止,西出都門百餘裏。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麵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日轉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麵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

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梨園弟子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為感君王展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聞到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攬衣推枕起徘回,珠箔銀屏邐迤開。

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飄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裏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唯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首穿過悠悠歲月,綿延不絕,成為曆史長河的千古絕唱。

是的,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愛情,改寫了曆史。安史之亂把盛唐的歌舞升平,炸成了滿天煙花,也成就了楊玉環傾國傾城的傳奇。

當三尺白練勒成死結,花鈿委地血淚相和流,七竅流紅的我還要承擔起禍國殃民的罪由。有人說那個盛世就埋葬在我的回眸一笑,有人說大唐就衰落在我的柔軟玉手,驪山腳下的歌聲正徹夜狂歡,大亂天下的鼙鼓就動地而來。

君王掩麵在馬嵬坡,任憑我化作殘紅自枝頭飄落。隻有大顆大顆的淚光閃爍,無言地傾訴著那一場慘痛的故事,關於風花雪月。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也永遠永遠隻想做一個普通女人,我隻渴望能與丈夫孩子享天倫之樂,我本來自於民間,物質上的追求止於溫飽,不必小富即可安。而與丈夫孩子其樂融融地過日子,才是我的最高理想。

我其實是一個天生的賢妻良母,可我一生既沒有丈夫,如果說有,那他就是可憐的文雅的壽王;我也從來沒有孩子,盡管我多麼渴望也多麼適宜做一個母親,一個好母親一個天底下最最慈祥的母親。你怎麼能算是我的丈夫?你永遠是一代君王!我願意對你仰視我願望做你的順民,但我唯獨不願意做你的貴妃兼寵妃。因為我怕極了做為一個玩物被你扣押,因為我的本性淳樸,與世無爭,隻適合做一個普通女人,可是,我被安排出家為尼,被改換名字,改換身份,我的人生就這樣被徹底改換。愛我就不要給我製造痛苦,更不要把我推向巨大的悲劇旋渦,而到那時君王掩麵救不得。我知道你並不是不救,而是無力救,你當時已經是難以自救了。

我們之間算是什麼樣的情感?肯定不是愛情。扣押永遠不會產生真正愛情,而我其實不過是你扣押起來的一隻金絲雀。我終於痛徹心扉地認清了這一點。我沒有自由,盡管沒有直接用繩索縛住我;我也沒有公道,更沒有快樂,我每天都在飲泣。所有的一切全是百口莫辯,不管有多少汙水潑向了我。

事實上,當安史之亂發生,最大的受害者是我,遭遇最為悲慘的是我!承受折磨最重的也是我!可我卻注定不會有人同情,更沒有人理解,我永遠被作為紅顏禍水的代名詞。

愛我就不要給我製造痛苦,愛我就讓我活得快樂一點吧,愛我就讓我過上我想要的生活吧!

那群庸脂俗粉眼中滴著血,瘋狂妒忌我獨得三千寵愛,哪裏看到瓊漿玉液醉倒的是眼前的幸福,而釀就的卻是身後的悲劇。

當你長夜衾寒耿耿不寐思念我而不得的時候,當小太監李輔國怠慢你的時候,當你被迫遷入其實也是扣押你的別院的時候,你可曾在痛不欲生的哀傷中反思?

近賢者遠小人此前漢之所以興也,近小人遠賢者此後漢之所以亡也。請殺楊國忠,以謝天下!這是曆史的必然。其實不必三軍將士要求,早就應該由你主動做出。你還應該殺安祿山,殺李林甫,殺盡群小們!早日清君側,何至於有今天之一敗塗地!

當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時候你才後悔,隻是悔之無益,追也不及了。你不是沒有看出來群小將大亂天下,可你為什麼沒有動手鏟奸除惡自行清君側?當群小們長達數年地製造痛苦,製造混亂,這是不折不扣的取亂之道,最終必然將你一手開創凝聚無數心血的事業毀於一旦!我不過是早於你而受禍,你在亂後過的也是監禁般的生活。

我想知道這時候你可恨過群小們?當年你整天被讒言和謊言和諛言所包圍,你早就聽不到一句真言和實言、諫言了,你也因而無法再做出正確的決策。這是最最危險的!你在讒言和謊言、諛言中漸行漸遠,遠離了正義與光明的坦蕩大道,滑向了罪惡與黑暗的萬丈深淵!極端錯誤的決定都是已身陷深淵的你不知不覺中做出,那潛在著的巨大危機,就是你必將自食親手種下的苦果!

再英明的人也會犯錯誤,偉人的偉大不在於不犯錯誤。而在於改正錯誤的堅決程度和徹底程度!遠離群小清君側,讓讒言止息!快快警醒吧!越早警醒對你越有利!

有一朵女人花開在你心深處,有一滴女人血紅在你心深處。而我就是這一大朵泊血的牡丹花,開在盛唐,得帶笑看給君王。你為我瘋狂在芙蓉帳,我經由乳房而變為碩大的水蜜桃,豐盈的汁水,巨大的綿軟,如希世奇絕的美酒,你貪婪地品嚐。而我不想動聲色,我也從不動聲色。但我還是讓你瘋狂,天知道我從來沒有色惑情迷君王,我一直是安靜而被動的承主隆恩。這隻是因為天生麗質難自棄,造化弄人,以至於此!

此刻,你可曾想到:有一天用白帶將我勒死在梨花院落,馬嵬坡下冰冷的泥中土讓我瑟瑟發抖,為什麼你不給我蓋一床被子?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相約我們的誓詞?你曾為我瘋狂在芙蓉帳中,請給我一床被子吧。讓我抵禦一下寒冷!

千年的歲月,給我的仍是徹骨的霜冰。

隻有在失去以後,你才體會到原來我是唯一的,是這世間唯一為愛變化而來的憂傷女子。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玄宗的驪山行宮曆時兩年造成,工成之日,玄宗臨幸。

遠遠望去,驪山腳下,山抱樹繞,林中起一條白石鋪道,路盡頭樹深處,藏著一座精美的行宮。宮殿倚山而造,樓閣起伏,半顯半隱。一進宮,屋宇宏壯,畫角飛簾,更妙的是人在殿中走著,地勢漸漸高聳,地麵上卻不露階級,行走不吃力,不知不覺已走到山腰。眼前陡地起了一座飛橋,足足有五六十丈長,七八丈寬;兩旁雕欄文窗,推窗一望,隻見遠處平疇綠野,錯落簾前,近處奇峰翠障,奔赴腳下;橋下又萬紫千紅開遍。一股清泉,宛轉奔騰,從林中流出,向橋上經過,流向宮牆裏去。水麵上熱氣熏騰氤氳,這就是後世著名的驪山溫泉。隻見眼前一片池,上麵飛棟雕梁,遮著一層明瓦,十分寬敞。有東西兩池,東池稱為龍泉,西池稱為風池。那龍泉是雕成一隻大龍,在池麵上團團盤住,梁柱盡是龍身,龍頭在西麵池角上俯著,張大了嘴,一股泉水從龍口裏噴湧出來;鳳池卻雕成接連的五色雲彩,作為梁柱,一隻彩鳳浮在東麵池角上,張著翅兒,戲水之狀,那溫泉就從彩鳳的兩翼下流出,恰恰水沒著鳳翅,看不出流水的痕跡來。一隱一現,十分巧妙。這時水麵上浮著翠色的荷葉,紅色的蓮花;那荷葉是以翠玉琢成,大如桌麵,蓮花是以紅玉琢成,大如蒲團,浮在水上,生動有致。龍泉中又有一頭白玉琢成的駿馬,備為皇帝入浴時乘坐之用;那鳳池中的彩風,卻是備皇妃入浴時乘坐用的。最可愛的,那池底池岸都用一色綠磚砌成,映得水也成了碧綠色。沿池邊種著龍須瑤草,四周圍著白石雕欄。欄外走廊,十分寬闊,陳設著錦椅繡榻,預備出浴入浴時隨意起坐。這龍鳳兩池,水麵寬闊,十丈方圓;此外又隔分長湯浴池四十餘間,環回砌以文石,為各妃嬪入浴之處。入水的一麵,築成銀鏤漆船,或白香木船;水中疊沉香為山,仿著瀛洲方丈模樣,為各妃嬪入水休息之地。最巧妙的,各池水設一總機括,隻須將機括一搬,那池水立刻退盡,池底綠磚,一齊顯露出來。玄宗看得心花怒放,給行宮賜名華清宮,浴池就賜名華清池。

從華清池繞過來,就進入了後苑,但見織錦回廊全是雕梁文磚,綠窗錦槅,最可愛的是那路徑回環曲折,人在兩處行走,看看槅窗相近,忽然又被遮開,相離漸遠,往還追隨,真有咫尺天涯之感。

玄宗大笑道:“隋煬帝有迷樓,朕有迷廊!”這位風流天子和楊玉環的故事就是從織錦回廊中開始的,那是他揀了一個天氣晴和之日,下詔命六宮妃嬪和公主、王妃、內外命婦,盡入華清池試浴。

於是眾命婦和王妃公主們個個打扮得粉嫩紅豔珠圍翠繞地前來領浴。而風流天子玄宗恰巧一眼瞥見了一個正在浴中的嬌體豐潤的女子,隔著廊兒,看見她香浴正暢地在花窗下斜倚著,享受著那溫水的馨適。看那女子背著身兒,雲髻半偏,香肩斜展,襯著苗條的腰肢兒,已是動人心魂;待她一回過臉兒來,那半邊腮兒,恰恰被一朵美蓉花兒掩住,露出半麵粉靨來,也分辨不出花光人麵,真是國色天香。玄宗雖有三宮六院終日賞玩,嬌小的也有,豐腴的也有,濃妝淡抹的也有,卻不曾有如此絕色的美人兒。不知不覺就把玄宗的魂兒絆住,腳步不由得向美人身旁行去,看看已近在咫尺,誰知卻被雕欄隔住,可望而不可即。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這個美人也放刁,一見玄宗行來,就佯裝害羞地低了頭,一轉身,驚鴻一般向廊東頭行去。玄宗本想上前去招手喚住,一轉念,這美人必定是哪個親王的妃子,不可冒昧。玄宗狠一狠心,才想丟下手走開,卻又正見那美人故意在前麵緩緩地行走著,看她腰肢嫋娜,淩波微步,真好似輕雲出岫一般。玄宗就又被勾得舍不了,就隔著廊兒,和著她的步調走,高力士默默地跟隨在玄宗身後,亦步亦趨地沿著回廊轉彎抹角地走著,直到那美人回頭向著玄宗掩袖一笑,轉向別處去了。果然這邊急得玄宗皇帝一個勁兒地抱怨建造織錦回廊的工匠,太會捉弄人了。

可玄宗出了回廊,走上飛橋,一瞥眼兒又見方才那美人,正出沒在橋下花樹之間。玄宗在橋上遙指著對高力士說:“你看她這可人的模樣兒真可入詩入畫了。不知是誰家的夫人,待哪天將她宣召到朕的跟前,讓朕看一個飽!”高力士聞言,實在忍不住了,笑著奏道:“這有何難?陛下自己的兒媳婦,少不得由著陛下看一個飽!”

玄宗不覺一驚,忙問是誰家的王妃,高力士說是壽王妃楊氏玉環。玄宗一聽竟是自己的兒媳婦,不覺滿麵羞慚,忙擇言掩飾。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高力士不愧玄宗的倍加寵信,到底他把準了鬱鬱不樂單相思的玄宗的脈搏,為年已六十歲卻害了相思病的玄宗出了一個妙計,以圓愈此病。於是不久壽王妃楊玉環就接到聖旨,令其出家萬壽庵為尼,名義是為冤死的皇太後祈福,並賜名太真。

那是在公元740年。楊玉環此時才二十二歲,玄宗則五十六歲。

壽王妃楊玉環一經接旨,就泣如淚人,隻得舍下夫妻十分的恩愛與纏綿,帶著兩個貼身侍女永新和念奴,遵旨出家了。壽王妃楊玉環進了萬壽庵後,老姑子既不要求她吃素念經,也不勞她打掃佛堂,主婢三人倒也輕鬆自在。

這邊壽王也哭成了淚人,但也無可奈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妻子出家為尼,永遠不得團圓。隔了幾天,聖旨又下來,替壽王選定了韋昭訓的女兒韋氏為妃,並且皇帝特賜黃金萬兩,彩緞千端,作為新王妃的見麵禮。壽王隻得含淚進宮向父皇磕頭謝恩,當著心裏那萬分的相思苦痛。

玄宗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年春天,高力士悄悄把楊玉環宣召進華清宮,同時對她進行了一番洗腦,楊玉環感覺高公公說得也對,自己一副絕世容顏,斷不可辜負,若搏得個貴妃娘娘當當,還可以讓自己寒微的出身就此光耀祖宗,且難得天子如此多情。

楊玉環隨著高力士到了華清宮西閣中,這下子美人近在咫尺,玄宗可終於得以看個飽了,花嬌玉潤,讓他目迷神往,賜浴複賜筵。半晌,楊玉環浴罷出來,隻穿了件銀紅衫子,雅淡梳妝,愈覺容光煥發,瑩潔可愛。玄宗上去,握住她的手,托在掌上,細細把玩。柔纖白嫩,好似白玉琢成的,不禁讚歎不已。然後入席,杯來盞傳之際,玄宗忍不住把楊玉環擁進懷中,然後這酒就喝得更有味了。玄宗飲到半酣,提起筆寫道:

“端冕中天,垂衣南麵;山河一統皇唐,層宵雨露回春,深宮草木齊芳。升平早奏,韶華好,不行樂何妨?願此身終老溫柔,白雲不羨仙鄉。”

笙歌嘹亮,月明夜靜,玄宗和楊玉環走進了寢宮。一夜恩愛,春宵苦短,次日近午時分玄宗才起身,也不上朝,隻坐在妝台旁,笑吟吟地看著楊玉環梳妝。直到傍晚時分,他才抽出精力來料理國政要事,他忙國政要事的第一樣同時也是唯一的成果,就是傳下聖旨,冊封楊太真為貴妃,拜高力士為驃騎將軍,追贈楊貴妃父楊玄琰為太尉齊國公,又拜楊貴妃的叔父楊玄珪為光祿卿,兄弟楊銛為鴻臚卿,楊錡為侍禦史,楊釗為司空,玄宗還把麵貌清秀的楊錡招做太華公主的駙馬。

從此楊氏一門顯貴,勢焰日盛。而玉成了兒媳與公爹這對胡亂鴛鴦的功大過天的高力士也從此大得其勢。他在被拜為驃騎將軍後,公主皇子們都稱高力士為兄,王公大臣俱稱高力士為翁。就是玄宗皇帝,也隻呼他將軍,不喚他名姓。唐王朝的另一大禍開始露頭了,繼女禍之後,閹禍開始登上了權力舞台。

楊釗善權變,工心計,因與高力士約為兄弟,因此他又得以被玄宗賜名國忠。楊國忠原是楊貴妃的從堂兄,少年時終日飲酒賭博,銀錢到手輒盡,沒錢就向各處親友強借硬索。後來窮困無路的楊國忠到蜀州投奔叔父楊玄琰。

楊玄琰在外行商,家中頗有些積蓄。這年冬天,楊玄琰客死他鄉,拋下了病妻四女。長女楊玉珮,次女楊玉箏,三女楊玉釵,四女楊玉環,個個都出落得風雅嬌豔,嫵媚動人。

楊玉珮、楊玉箏、楊玉釵相繼出閣,家中隻留下小女楊玉環,伺奉著病母,苦度晨昏。楊國忠結識了許多有權勢的太監,在壽王府選王妃中,幫助楊玉環中了選,冊立為王妃。

現在,楊國忠作為貴妃外戚也被召進宮去朝見天子,玄宗見他對答閔捷,性情爽利,很是合意,就升任他為金吾兵曹參軍。又傳見楊貴妃的三位姊姊,長姊楊玉珮封為韓國夫人;次姊楊玉箏封為虢國夫人;三姊楊玉釵封為秦國夫人。各賜巨大府第,金奴銀婢盛列扈戟。

日光斜照集靈台,紅樹花迎曉露開。

昨夜上皇新授籙,太真含笑入簾來。

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

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中唐詩人張祜的《集靈台二首》

虢國夫人知道自己美貌動人,就常常進宮去見楊貴妃,碰到了玄宗不僅不避忌,反而燕語鶯聲說笑個不停,把她的口才發揮到最佳境界,於是她從此恩寵日隆,聲勢煊赫。命婦公主們見了虢國夫人都排班站立,不敢就位。虢國夫人府中,常有各處台、省、州、縣官進獻的珍寶,門庭若市,財幣山積。家中豪奴在外橫行不法,甚至連公主也敢欺負,而玄宗皇帝卻一味地偏袒,反倒把駙馬也革了職。從此虢國夫人在大街上,不論大小官員遇到了,乘轎的下轎,騎馬的下馬,讓在道旁,候夫人的輿仗過去,才敢行走。

至於楊貴妃得玄宗的輕憐熱愛,更是盡恩寵享榮華。南海涪州一帶所產荔枝色鮮味美,地方官一路設備驛馬,到初夏荔熟,采下藏在冰囊中,飛騎按站遞送。人馬竭力奔馳,以至人饑馬乏,沿路倒斃。至於踏傷踐殘的人,蹂躪的田禾,更是不計其數。隻求獻進宮去的荔枝色香味美,絲毫不走樣,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玄宗也不會動心的,一次就費去數十萬財力,作踐百十條性命,隻為博貴妃食荔枝時的盈盈一笑。

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這首詠史詩是杜牧路經華清宮抵達長安時,有感於唐玄宗、楊貴妃荒淫誤國而作的。據《新唐書·楊貴妃傳》記載:“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騎傳送,走數千裏,味未變,已至京師”,因此,許多差官累死、驛馬倒斃於四川至長安的路上。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