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西霞院。
這是西語侯世子夫人的院落。
此時,世子夫人秦曉,正蒼白著一張臉,躺在偌大的床榻上,曾經豐腴的身子隻剩下皮包骨頭,瘦的嚇人。
那一碗藥灌下去,胸口撕心裂肺的疼著,她大約是要死去了罷。
意識已經漸漸模糊,隻有撕心裂肺如淩遲的疼痛,一直提醒著秦曉,無邊的恨意燃燒了起來,燒的秦曉的眼前一片赤紅。
柳思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意識漸漸模糊,秦曉隻覺得自己渾身燒的難受,想要睡去,又無法安息,掙紮間,雙眸猛地睜開。
入眼的,竟是一個熟悉的妝台,大大的銅鏡裏,真實的映出少女的麵龐,明眸皓齒,嬌小玲瓏,正驚訝的瞪著眼睛。
這眉眼,分明就是她年少時的模樣!
還有,這間屋子,哪裏是西語侯府的破屋,分明是她出嫁前的閨房!
這是,重生?
熱淚自眼眶滑落,如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停不下來,不知是驚得,還是喜得。
“小姐,你怎麼了?”
眼見自家姑娘狀若瘋狂的樣子,大丫鬟冰凝顯然嚇了一跳,霜兒更是心疼的不行,連忙拿帕子,幫秦曉揩去臉上的淚水。
“小姐,你不要委屈,我和冰凝都在呢。”
話音未落,就弱了下去,她和冰凝,都隻是卑微的奴婢,能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不,我不委屈,我是高興。”
哽咽中,秦曉忍不住脫口而出,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千萬保佑她,晚點醒來,再晚點醒來。
冰凝吐吐舌頭,也是心有餘悸,姑娘落水,高燒不退,又沒有盡心的大夫,確實凶險至極!
丫頭們定了心,秦曉的思緒卻飛快的轉了起來,若是記憶無差,現在應該是自己十歲的時候,被驕縱的七妹妹,憐夫人所出的七姑娘秦音親手推下湖中,受寒重病之時。
前世,她醒來後,拖著病體去祖母那裏大鬧,非要讓祖母嚴懲秦音,結果反被秦音母女反咬一口,被祖母罰跪了三日的祠堂。
“冰凝,拿我的白狐裘過來,打理幹淨,再熏上些梨香。霜兒,幫我梳妝,不要濃妝,簡單就好。”
一連串吩咐擲地有聲的吐了出來,瞬間驚呆了兩個丫鬟,她們都從彼此瞪大的眼中,看出了一絲驚訝。
剛剛那沉穩又威嚴的模樣,真的是自家姑娘?
“還不快去!”
一聲低喝,叫回了兩個丫鬟的思緒,因著做慣了這些活計,此次自家姑娘的打扮又是一切從簡,所以沒過很久,就已然收拾停當。
正好霜兒捧著打理好的狐裘進屋,一眼望見了妝台前的姑娘,竟看的呆了。
妝台前的姑娘,自有少女的水靈和嬌俏,即使臥床幾日,氣色不佳,也藏不住天生麗質,顧盼之間,不經意就流露出一股靈氣。
原來姑娘總是偏愛濃厚的妝容,如今乍一簡素,容貌竟然隱隱蓋過了府裏最美的大姑娘!
天色終於蒙蒙亮了起來,曉月閣的丫鬟婆子們也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家姑娘早已醒來,驚恐的朝臥房裏聚過來。
對於這一切,秦曉並無一絲怒意,披上仔細打理過的白狐裘,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露聲色的吩咐。
“冰凝,霜兒,你們忙了一早,去休息吧,嗯…霽兒,你隨我去請安。”
說完,秦曉還眼含深意的看了眼冰凝。
對於這一切,霽兒根本無暇注意,跟去請安的丫鬟,最容易得到賞錢,這突如其來的美差,令她一下子有些發懵。
其他丫鬟們皆妒忌的要命,可惜所有人都知道,六姑娘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再不甘也隻得懨懨作罷,紛紛意興闌珊的散了。
此刻,心中雀躍的霽兒亦絲毫不覺,自己為憐夫人日日監視的主子,早就換了心腸。
她隻顧著沾沾自喜,兀自諂媚的笑著。
秦曉冷眼旁觀,心中飛快的閃過一個計謀,這霽兒可有大用處!
出門時,時辰尚早,侯府裏還有些冷清,隻有早起的婆子在三三兩兩的打掃院裏的積雪,不時有幾隻不知什麼鳥兒,在雪上跳來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