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你吉安:(完)(1 / 3)

岑溪的班主任是個教數學的年輕男人,姓王。也許是為了祖國未來的花朵們操碎了一顆心,年紀輕輕頭頂就光了一大圈。因為被收了一個遊戲機,岑溪恨他恨得要死,背地裏拉幫結夥,由他帶頭喊王老師綽號“死禿頭”,陰惻惻說些難聽詆毀的話。

他不學習就算了,還不怎麼尊重師長,在班上就是“大哥大”那種無法無天的存在。

媽媽平時工作忙,為這事兒上學期岑安沒少去他學校替他“喝茶”接受教育。

她撇撇嘴,抱著手臂靠在牆上,以姐姐的威嚴苦口婆心的教導岑溪:“你閉嘴,以後不許這麼說你老師,再讓我聽到我就跟媽說。”

岑溪急匆匆奔進屋子裏來,“哐當”一聲將鍋放在了灶台上,飯蒸著,他嘟著嘴,委屈吧唧的看著她:“別啊姐,我以後不說就是了,真的,你別跟媽媽講。”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姐姐跟媽媽會生氣不理他。

因為當時,這兩個人,是在他不算太長的人生路中,最為重要的親人。

雖然後來不是了。

“喏,去洗菜,”岑安滿意的笑了笑,朝他努努嘴,自己挽起袖子把菜板清洗幹淨,準備切菜,“還有土豆,也要洗。”

岑溪一一答應著:“好。”隨後埋頭苦幹起來。

媽媽中午沒有回來,打了個電話告訴岑安:工地上臨時有事回不來了,讓他們姐弟倆自己吃午飯就行。

她細心叮囑媽媽一定要記得注意安全,前不久電視上才報道了幾條工地機器故障工人出事的新聞,她還是記在心裏的。

掛了電話,岑安扯開嗓子喊:“小溪吃飯啦———”

沒人回應,屋子裏空空蕩蕩,隻有剛擺到灶台上的一鍋南瓜湯,正寥寥散發著騰騰的熱氣。

她最後還是去音樂培訓班門前把人揪回來的。

岑溪一開始還不樂意回來,聳拉著腦袋,唇角深深抿起:“姐你讓我再看看吧。”

那時候岑安不懂,有些東西對於弟弟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一些念頭一旦在心底紮了根,就再也沒有辦法連根拔起,而是肆意成長,直至發芽,最後逐漸長成參天大樹。

她僵著臉:“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跟我回家吃飯,看這個能看飽嗎?”

“姐………”岑溪刻意拉長了尾音,口氣頗有種撒嬌的意味,“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我就想看看而已………”

“你喜歡個鬼!”岑安厲聲打斷他的話,“下次期末考試再不及格你就去補習班喜歡吧!”

岑溪動了動唇,目光掃向身旁透明玻璃內安靜擺放在架子上的一把純黑色吉他。他放在兜裏的手原本已經微抬了起來,他想告訴姐姐,總有一天他攢錢要買下這把吉他。

可是最終,他還是移開了視線,揣在兜裏的手顫抖了一會兒然後歸於平靜。

“嗯,好,我們回家吧。”他淡淡的說,隨後不管不顧岑安,率先邁開步子朝巷子深處家的方向走去。

姐,你等著看吧,總有一天。岑溪在心裏默默的想。

她被他這態度氣得不輕,胸口不停上下起伏著。一個轉身,那把漂亮的吉他就映入眼簾。

岑安並不懂,對這個東西的理解僅僅也隻停留於好看,應該挺貴。

擦得十分幹淨能映出人影的透明櫥窗裏,那把吉他就安安靜靜的躺在架台那兒。不斷有來來往往的行人經過門店,視線無一例外會朝這個方向投來片刻。

它接受著路過萬人的注目禮。

於是越發顯得高貴遙不可及起來。

岑安緊盯著看了許久,唇角抿得越來越深。

好半晌,她才轉過身,回家。步子邁得有些沉重。

岑溪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飯,在桌子上鋪了幾張宣傳單,練習冊攤開在上麵,他手裏握著筆,竟然是在寫作業,一筆一劃寫得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的人,突然一下子這麼安靜下來,做著從前幾乎不可能會做的事,讓岑安多少有些不習慣。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對弟弟太嚴厲了,歸根結底,他也才是個十多歲的孩子而已,根本不懂事的那種。

思緒正沉沉翻騰著的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將岑安拉回神來。

房子是租的,在采光最不好的一樓,門是木頭做的,角落的地方還被老鼠光顧過,啃出了不小一個洞。

敲門的人動作很輕,卻發出清脆的聲響。

岑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在岑安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飛快從椅子上起身,幾乎是跑著過去開的門。動作太急,練習冊被碰到,“嘩啦”掉到了地上。

她歎了口氣,慢慢走過去撿起練習冊來。

門被拉開,岑溪的聲音又驚又喜:“老子可等到你了!季柯然你還能再慢點嗎?”

“抱歉,家裏有點事,來晚了。”正處於變聲期的男孩子,說話聲音難免有些粗噶沙啞。

卻是不難聽的。

岑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又說髒話!”

她將練習冊隨意朝桌上一放,轉身幾步就垮了過去揪住岑溪的耳朵,用力捏了幾下:“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啊?不是跟你說了不能說髒話的嗎?”

她壓根沒用太大力氣,但岑溪卻疼得哇哇直叫:“啊啊啊姐我知道錯了耳朵要斷了啊………要斷了要斷了……真的知道錯了……”

岑安心裏有數,不會弄傷岑溪。她知道這小子純屬瞎叫想要引起樓上鄰居的注意。吵到別人睡午覺,始終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她轉了轉眼珠子,鬆開了他的耳朵:“你最好給我說到做到哈,別左耳進右耳出,小心我扁你。”

也是這時候,岑安才注意到麵前一直沉默看著姐弟倆的季柯然。

她的第一印象是:這人可真奇怪。

明明是穿一件短袖都嫌熱的盛夏,他卻極其違和的裹著件厚實無比的衛衣,帽子壓到額頭前,口罩將整張臉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黑得深邃的眸子。

像是過冬的人。

也太誇張了,要是再戴個黑墨鏡直接就能去演黑色帝國了。

岑安不認識這人,免不得巡視的眼神多在他身上掃了會兒。

岑溪先是摸了摸自己被揪得泛紅的耳朵,幽怨的瞅了一眼岑安,隨後變了張臉,歡天喜地的將季柯然迎進屋來:“快進來快進來,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