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莊與方家莊相隔不遠,出去方家莊,隱隱約約的就能看得見。不過,劉家莊比方家莊大不少,有百十戶人家,在周邊也是比較大的村子。一條大街橫貫南北,開飯莊的,開雜貨鋪的,開油坊的,開豆腐坊的,都在這條街上,一個個招牌掩映在樹下倒也熱鬧。
方大剛說的那個劉倉盛家也在這條街上,前店後宅,一溜五間大房子敞著麵對大街,開的是一個糧店。下來糧食的時候便宜收進來,貴了再賣到城裏去。所以,在縣城裏也有劉家的買賣。買賣大了,這個劉倉盛也就成了劉家莊的首富。糧店旁邊的大門飛簷翹首,漆黑的大門前麵兩座石頭獅子,咧著大嘴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青石的台階五六級,旁邊兩麵石鼓。一麵鏤花的影壁牆在大門裏麵,進去是一條過道,五六米寬的路旁種著一排梧桐樹,桐花的香氣彌漫其間。
二門顯得更是氣派,車夫將轎車從大車門裏趕進來,主人在這裏下車。所以,大門的兩旁有一塊青石鏤花的下馬石。二門的門洞就有一般人家的一間房子大小,旁邊還有一個門房,裏麵總是坐著老兩口,這是劉家的遠方親戚兩口子,專門看門的。門房不算小,老兩口吃住也都在這裏。
進去二門是一個小院子,青磚的院牆上麵有一個小門,將內宅與外麵隔開。小院子裏,一棵大槐樹枝葉婆娑,寬大的樹頂罩住了整個小院子,穿堂風卷起地上的落葉一閃而過,飛到了主人屋頂蹲著的哈巴狗的頭上。要說屋簷上的哈巴狗,在大清朝的時候可不是一般人家隨便有的,得有官職的人家才能有,不然就是違製,那是要治罪的。不過,大清朝完了蛋,老百姓就沒那些講究了,一些有錢的人家也把房子上裝飾上了這些東西。
劉倉盛的家是一座典型的北方三進式的四合院,從三門進去,東屋做了正房。為啥這樣?因為是南北的大街,所以主人在修建房子時也隻能這樣了。五間的東屋應門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兩把太師椅,後麵條山脊上放著花鳥的帽筒,一幅有些發黃的古畫掛在上麵,遮了半麵的牆。四十來歲,稍微有些禿頂的劉倉盛坐在八仙桌旁喝著茶水,手裏一把折扇輕搖著。
這時,看門的老頭進來說,有一些舞刀弄槍的人來到了大門口,說是要求見劉掌櫃的。劉倉盛冷笑一聲,問,是不是還是那個方家莊的方大剛?看門老頭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不隻是他,還多了一個背著槍的。那個姓方的一夥人這一次還背著兩支長槍,咱是不是把護院的也叫來?劉倉盛搖搖頭,說,不用,我看這些莊稼漢敢怎麼我?
劉倉盛站在月台上,看到三四個人走了進來。前麵一個三十來歲,長得一副白皙的麵孔,要不是背著一把駁殼槍,還真讓人以為是一位教書先生。這一位不是別人,正是曲隊長。他的旁邊,跟著的是方大剛,紅彤彤的臉上帶著一股英武之氣,背後插著一把大刀,一塊紅色的綢子拴在刀柄上,隨著清風舞個不停。兩人的後麵還有兩位年輕的後生,背著兩支鋼槍,顯得精神抖擻。
曲隊長走到月台下一拱手,說,保安二團獨立連副連長曲某冒昧前來,打擾劉老先生了。嗬嗬,寫到這裏,咱們先打個岔。為啥呢?看到曲隊長把劉倉盛喊做老先生,也許有的人笑了,會說,俺今年四十歲了,在我們機關裏還屬於年輕人呢。嗬嗬,要說現在,老百姓生活好了,壽命也就長了,可不是?四十歲還真算是年輕人。不過,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咱中國人的壽命才有多少歲?再說了,那時候的人結婚早,四十多歲就當爺爺了。您又會說了,說書的說話不靠譜,俺村裏也有四十多歲當爺爺的。唉,您呢,這是與我抬杠。咱就不多說了,還是說說“老人家”吧。
將曲隊長讓到屋裏,寒暄幾句,曲隊長開始宣傳抗日的道理。劉倉盛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曲連長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是,就我這幾支槍也能抗日?曲隊長笑笑,說,劉老先生此言差矣。在民族興亡的關鍵時刻,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出一把自己的力,這樣我們中國才不會亡國。如果都像老先生這樣,我們的神州大地遲早會淪陷。到那個時候,您願意當亡國奴?
劉倉盛看看曲隊長,說,當亡國奴,每個人都不願意。不過,要想讓我把槍交出去,這是我花錢買來的,那也是不可能。說著話,劉倉盛看看門外,幾個護院的端著槍站在那裏。方大剛帶來的人也端著槍,雙方對峙起來。曲隊長一看陷入了僵局,把手中的茶杯往空中一扔,掏槍連瞄都沒瞄,啪的一聲槍響,茶杯碎成幾瓣。劉倉盛的臉變色了,眼前這個教書先生似的人,竟然有如此的功夫?曲隊長板起了臉,說,劉老先生,在抗日大業麵前,您必須出力,這是不容妥協的。今天,你的槍給我們也得給,不給也得給。麵對著滿臉殺氣的曲隊長,劉倉盛的槍交了沒有?咱們還是下一章裏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