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寄奴殺得太投入,身邊的人全部戰死,隻剩下他一個人,幾千人圍著他一個人鏖戰,渾身上下沾滿血跡。
敵人的氣焰熾盛起來,圍著寄奴,大聲狂叫:“殺死他,殺死他。”
聽到這種山呼海嘯般的喊聲,寄奴頓時感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曾幾何時,他本來指望在戰場上靠一刀一槍建功立業,博得功名光耀門楣,可眼前麵對數量眾多、氣勢洶洶的敵人,自己隨時都有戰死的可能,想到含辛茹苦的母親、賢惠美麗的妻子、活潑可愛的女兒和忠勇能幹的兩個兄弟,假如自己萬一戰死,能對得起他們中的誰呢?他越想越憤激,一種死戰求生的欲望在心中騰地升起,戰鬥得越發勇猛,像一隻下山的狂怒的猛虎,不停地揮動沾滿血跡的大刀,砍斫衝上來的敵兵。
鮮血順著大刀往下流,流到寄奴執著刀柄的雙手和袖口,棗紅馬的四隻蹄子早已被死傷者的鮮血濺汙,蕩起的黃色灰塵籠罩著殘酷血腥的戰場。有一段時間,戰鬥進行得異常緊張,雙方顧不上呐喊,隻聽見刀劍相碰的鏗鏘聲,受傷者撕肝裂膽的呼救聲,雜亂奔跑的馬蹄聲和腳步聲。
盡管寄奴孤膽英雄,驍勇善鬥,但敵人人馬眾多,圍著他死戰不退,他衝到西邊,西邊的敵人紛紛後退,東邊的敵人卻像潮水似地湧上來;當他回馬東邊砍殺敵人時,西邊的敵人又殺了回來,而且陣容整齊,毫不混亂,他的身上負了幾處輕傷,鮮血染滿征袍、褲管和靴子,渾身上下像一個血人。
敵人也殺紅了眼,輪番與他廝殺,敵副將甚至命令弓箭手,從人群堆中向他射暗箭,十幾枝暗箭帶著“嗞,嗞”的響聲,向他射來,他叫一聲不好,跌落馬下。
憤怒的棗紅馬噴著鼻子,從敵群的空隙中竄出幾十丈外。敵人看它是一匹寶馬良駒,想活捉它,幾十個人剛剛跑到它的身邊,它噌的一下,逃走一段路,然後兀立原地,回頭凝望它的主人,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
跌落馬下的寄奴不等敵人刀劍近身,從地上抓起大刀,挺身一躍,胡須直豎起來,兩隻血紅的眼睛瞪得溜圓,大聲呼喊“殺賊”,奮不顧身地殺入敵群。
寄奴被逼墜下河岸,仰斫幾個敵兵,敵兵把他逼到狹窄的河灘上。“殺死他,殺死他”的聲音再一次響徹碧霄,然而陷入死地的他越戰越勇,敵兵下來一個,他殺一個,下來十個,他殺五雙,兩個從河岸上奔跑下來的敵兵,看他一副凶神惡煞、銳不可當的模樣,嚇得沒有敢與他交手,一轉身,噗咚一聲,跳進河裏,鳧水跑了。他把敵兵的屍體堆疊在一塊兒,踩著衝上岸來。
敵人被這樣一個摧不垮、打不爛的“超人”震懾住了,紛紛後退。棗紅馬在幾百尺之外的地方狂嘯,跳著,踢著,想念著它的主人。寄奴一聲呼哨,即使相距甚遠的它聽到了,那是多麼熟悉的、親切的聲音,富有強烈的感召力和誘惑力,它就像聽到命令一樣,前腿揚起,後腿直立,發出凶猛的叫聲,然後四蹄騰空,穿過敵人的間隙,向寄奴飛馳而來。寄奴抓住用鮮血染成赤紅的韁繩,縱身翻上馬鞍,大呼殺賊,頓時戰場上形成他一個人獨驅數千人的亮麗風景線。
且說寄奴走了好長時間沒有回來,劉牢之怕他孤軍深入,發生意外,便派敬宣領三千軍馬前去接應。
敬宣來得正是時候,看到戰場上所上演的激烈的一幕,與三千援軍共同歎息:“寄奴神勇,天下無敵。”他們迅速投入戰鬥,直殺得孫軍抱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