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焦慮不安,左顧右盼著,希望突然有奇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雖然他還有信心認為事情接下來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但是他還是後悔了,後悔當初不夠誠懇與和善,以致弄得關係這樣僵硬,如果真是一去不返了,那他隻能是後悔莫及,不過他不這幺想,心想著,\\\"那個優美的女人一定是用行動在考驗我最後的真誠和對待她的底線,她需要因此證明她對生活的期待的價值以及為之守護的可能性,我想,隻要她沒有最後向我宣布情感的破裂和關係的結束,我就有理由相信她會返回來,畢竟我們在一起有過多幺快樂和甜蜜的日子,那可是一些非常美好的回憶,一些屬於愛情的十分經典的時光,她不會忘記的,何況,我向她許下了承諾,她會銘記這些於她有益的承諾,它們都會給她帶來希望的啊。\\\"他努力自我安慰著,如果那個光輝艷美的女人從他的生命裏出走了,他一定會為之痛惜和沮喪,為之痛心疾首。
接著,經理一邊派出人員到城市的各條街巷裏去尋找,一邊通過他所擁有的各種關係四處打聽,他還安排吳媽去了平平農場,希望在那裏能獲得很有價值的線索。但是,這一回他即使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他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夠捕捉到他所想要的那些信息。
在雪沁園裏,經理惴惴不安地等了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是他一生來最為難捱的兩個小時,每時每刻都望眼欲穿,每時每刻都神經繃緊,期待越高,心中的壓力就越巨大。不過,他最終還是以失望和一無所獲收場,派出去的人陸續把各自的情況反饋了回來,但是,有關那母子的去向的消息連蛛絲馬跡也沒有,她們的行蹤象是蒸發了一般,使他為此深感焦心和困惑,使他意識到他和她們之間已有一道密不透風的墻,現在,他束手無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消除她們之間現有的堅固的隔閡,建立起新的溝通的關係。第一次,他感覺到那麼被動和無奈,在以往的生活中積累起來的那些得意和痛快,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與損失,使他心中的那些可以引以為豪的人生經驗在這一刻裏大煞風景,黯然失色。這一回,他沒有了主張和見解,滿頭滿腦的昏憒。
隨著時間的流逝,每一個人越來越感到事情非同小可,雖然這是一個陽光照耀的日子,但是他們心裏都落下非常醒目的大片陰影,它使人壓抑和鬱悶,並且時不時抑住不住從臉上流露出來,神情忐忑,心慌意亂。因為誰也弄不清楚那母子去了哪裏,所以大家是一籌莫展,隻是那麼聽天由命地在心裏祈禱,盼望上天恩賜他們一個亟急渴望的驚喜。這一刻,隻要那個母親把孩子帶回來了,她們會寬容她的所有不是,不再責怪她。
不過,命運從來就是這樣,上天隻會照顧那些春風得意的人,這種時候,人幹什麼都得意順利,心想事成,而人一旦處在困境裏,命運的守護神就會棄人而去,任人冷漠和淒苦。所以,渴望救世主隻能是一種心願,它永遠也不會滿足人稱心如意的要求,它對需要幫助的人總是漠不關心,視而不見,而那些能夠施舍的人卻能搏得它的歡心和垂青。正因為這樣,幸福快樂的人有著揮霍不完的幸福快樂,憂傷痛苦的人有著排遺不了的憂傷痛苦。
當這一天就要走向黃昏和夜幕降臨的時候,在焦慮中煎熬了一天的經理終於有些忍不住傷心痛苦地說,\\\"這一天就要過去了,可是那母子倆杳無音訊,我想,她們一定是去意已決,所以不給我們留下可以尋覓的跡象。既然她們是采取逃遁的方式,天下之大,我們就算千裏迢迢地追尋,也無法找到她們的卜居之地。\\\"
在大家沉悶的喟歎聲中,這一天走向了黃昏日落,暮靄那麼濃重地壓在雪沁園的上空,象是在悼念今天發生在這裏的那件事情,於是,這裏比往日更早地沉寂了下來。
吳媽站在園子的空地裏,眼含淚水,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現在,她感到這個世界多麼空洞,多麼冷清,象是它應有的生機和內容全被掏空了,隻剩下麻木的外殼,也就是那些凝固的磚瓦石頭與名貴木料堆砌鑲嵌在一起的建築結構。沒有人類活動的建築物裏,它將關閉一種多麼幽深的寂靜與可怕的沉默。因為和這個園子已經有了親密的感情,所以她能體會到某種深入思想也深入骨髓的徹痛,它千絲萬縷地繞在她的每一個念頭裏,帶來非常真實和非常生動的許多細微地觸痛,使她一次次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在她的觀念裏,她失去的不僅僅是朋友和親人,好像是她的生命因此殘缺了一塊,不知如何把它彌補。
這一夜,吳媽失眠了,窗外似乎總有聲響在瑟瑟地抖動,她於是不停地側耳細聽。不過,除了隱隱約約的響動之外,她並不能聆聽到一點真實的東西,總覺得有什麼腳步踏在樹葉上發出的絲絲縷縷的窸窣的響聲,有時斷斷續續,有時一連串一連串的,半夜三更裏令人驚恐,悚然。可以說,在這種可怕的情境裏,她不著邊際的思想在夜的黑暗裏不斷地勾勒出猙獰的麵孔和令人害怕的事情,她印象中所以關於妖魔鬼怪的一幕幕這時活靈活現地在腦海裏浮現出來,並且異常地形象逼真。
吳媽說不清這種情況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但是她有了預感,這個環境已經和她的生命之間產生了破裂的痕跡,由此引起了一連串地害怕,因而她斷定自己不久就會離開這裏。沒有了可以依戀的情感基礎,沒有了那些可以帶來快樂的點點滴滴的生活細節,她覺得自己生在這裏的根也就被斬斷了。
第二天清早,吳媽像往常一樣到園子裏去打掃,但是她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失落和寂寞,心裏似乎沒有什麼知覺了,而那種恍然失去親人的痛苦卻沉甸甸地掛在她的身上,也許,這種壓力她得背負很長的時間才能在時光的消磨過後慢慢地緩解下來。那個心地善良、性情樸實的婦女,她把所有記憶都攬在懷裏,縱然令她那麼傷心,她也還是願意深刻地懷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