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麗萍趕忙試圖將書箱打開。
“等我走了你再開吧!”小不點說著招呼裏邊還在梳頭的上官貴芬,說道:“哎,把我們家的地
址給大姐留下!”
“你指揮誰呀?自己不知道留嗎?”上官貴芬叫著,比小不點更加厲害,又提醒小不點,說道:“就
不知道給大姐一張名片啊?”
“哦,對!”小不點摸出一張名片交給上官麗萍,拉著上官貴芬呼嘯而去,跑得樓梯山響。上官麗萍連忙跟出來叫他們慢一點輕一點,想著要叫宇文玉鳳回來,也隨著下了樓梯。
小不點拉過自行車還沒騎上去上官貴芬就爬在後座上,小不點又要伸手來撥被上官麗萍喝住,小不點隻好推著自行車陪著上官麗萍走。
沒走幾步,上官貴芬突然發現了站在湖邊的宇文玉鳳便指給上官麗萍看,上官麗萍還沒有反應呢,小不點一把拉下上官貴芬,腳一點地,自行車就竄到了宇文玉鳳麵前,把宇文玉鳳嚇了一跳。
“那個什麼,你回去吧!”小不點說,接著又問,說道:“哎!你是不是該叫我聲舅舅?”
宇文玉鳳轉過臉,用一種對鄙俗充滿仇恨的眼光看著小不點,把小不點看得直發毛,說道:“哎,
不叫就不叫,誰稀罕似的,古得白!”說著,掉頭拉著上官貴芬吹著口哨走了。
宇文玉鳳不依不饒地繼續盯著小不點遠去的背影。
就在這一瞬間,宇文玉鳳驟然陷入了對鄙俗的強烈仇視中。她看著小不點、上官貴芬、甚至上官麗萍。這幫人從走路到說話到傻笑沒有一點看著不土氣。宇文玉鳳現在甚至自作主張地理解了父親為什麼對上官麗萍既愛不起來,又不忍心丟掉的思想感情了。是啊,爸爸從來都沒有愛過這個女人,叫她去法國也不過看她可憐,重回海南也是看她可憐,在法國爸爸也從不帶她出門,回海南還不是沒法跟她住一起,現在我也沒法跟她住一起了!
“宇文玉鳳,他們都走了,回家吧!”上官麗萍說著來到宇文玉鳳身邊。
宇文玉鳳鄙棄煩躁的眼神使上官麗萍大吃一驚,但以為是小不點的衝撞,立即笑著為小不點的鹵莽道歉,說道:“他也是想跟你打打招呼嘛,別生氣了,家裏也都收拾好了,回去吧!”
“那是一個什麼人?”宇文玉鳳尖叫道。
“哎,你不是也見過他嗎?”
“我沒見過。”宇文玉鳳憤然道。
“是我弟弟,你怎麼沒見過!”上官麗萍說得認真。
“你弟弟?原來你還有這樣的弟弟!”宇文玉鳳語含譏諷,轉身就走在前邊。
上官麗萍跟在後邊邊走邊思索著。兩人走得明顯不協調。
一進家門,上官麗萍吃驚了,因為宇文玉鳳立刻擺出了分家的架勢。
宇文玉鳳找出自己行李中的一床涼席,走進宇文錦宇的書房裏叫,說道:“我睡我爸爸書房裏的沙發,開了學,我就去住校!”
“床單都換了!”上官麗萍站在書房門口說。
“一股怪味!”
“門窗都開了!”
“我覺得惡心!”
“噴過空氣清新劑了。”
“骨頭裏的臭味一瓶香水都蓋不掉!”宇文玉鳳說得惡狠狠的。
直到這時上官麗萍還不願意相信她已經感到的輕視,還願意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小不點的無禮,說道:“你就那麼嫌棄他?”
宇文玉鳳毫不示弱,說道:“我就是嫌棄!”
“是不是連我也嫌棄了?”上官麗萍強壓傷心,也放下了臉。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你又該說我的樣子像我爸了吧?”宇文玉鳳滿臉譏諷,說道:“怎麼啦?我本來就是我爸的女兒!”
“可你爸並沒說過嫌棄我!”上官麗萍叫道。
“那是他的教養好罷了!”宇文玉鳳激動地宣稱。
“你胡說八道!”上官麗萍差點將宇文錦宇的獄中來信拿出來。
“我胡說八道?我們在一起什麼沒說?哎呀,你別煩我了!我就看不得這號人!對誰都一副好裏好氣的樣子!對誰都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宇文玉鳳說著砰地關上了書房。
上官麗萍實在是有點懵了,她第一個反應是拿出宇文錦宇的信件來,看了一眼,歎了口氣,又收了起來。回身將沙發邊上當年軒轅戚陽留下的書箱挪了挪位置,檢查了一下,小心地把它放好,再拿起小不點的名片打算出門。可臨到出門,還是回顧緊閉著的書房房門,沒有忘記拿出一張錢來壓在桌上,也沒有忘記萬一自己出去了卻來了宇文錦宇的電話,說道:“宇文玉鳳,你自己買點吃的,錢給你放在桌上!有什麼電話來你不要聽!或者接起來問一下怎麼回電,告訴他我晚上都在家,哦,你幹脆還是別聽,哦,你還是聽一下吧。”
上官麗萍離去之後,宇文玉鳳才從書房裏走出,望著桌上壓著的鈔票,想起上官麗萍剛才臨出門時的那通羅嗦,恨出眼淚來,說道:“我就是討厭你這副對誰都好心婆婆的樣子!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受氣包的樣子!你累不累?我的上官麗萍――媽!”宇文玉鳳覺得自己陷入與父親同樣的境地,但她可不是父親,她恨一切不清不楚的模糊。
上官麗萍照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小不點,雖然名稱變了,但還是原來的地方,隻是向外擴張了一個大圍牆,進來一看的確也就是一個破爛鍾離的窩,浩大的場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
小不點見到姐姐突然來了,不知是上官用意,本能地把話說得直截了當,說道:“我好早以前就沒有用你的‘三原色清潔公司’的招牌了。”
“招牌還在吧?”
“在呀。如果這個招牌現在你想給我用,就要去把法人代表變了!”
“法人代表是宇文錦宇啊!”
“不過也無所謂,現在的營業執照好辦得很!你那七千塊的貨品,反正我都替你賣了。”
上官貴芬跑過來插話,說道:“也有扔掉的!”
“那就不說了。”小不點接過上官貴芬拿來的飲料擰開了蓋子交給姐姐。
“你不說大姐不知道!”上官貴芬叫著。
“你少羅嗦!”小不點叫道。
“你怎麼還像孩子啊?”上官麗萍喝了一口飲料說。
小不點這才覺得姐姐不是來查究公司事務,相反她自己還有什麼不對勁,便關心道:
“姐,你要是手裏緊,現在就把那七千塊結了吧?”說著命令上官貴芬,說道:“去點七千塊錢來給大姐!”
“大姐還沒說話呢!”上官貴芬嫌小不點多事。
上官麗萍倒是沒有去多想那七千塊錢,而是不由自主地開始前院後院的巡視。
小不點見上官麗萍眉宇間大有讚賞之意,自己態度也變了,大人似地跟在後邊,隨手搬移著地上的雜物為姐姐開路,說道:“幹的就是這活,想幹淨也是妄想!”
上官貴芬跟在後邊報喜,說道:“大姐,小不點上過這裏的電視!”
上官麗萍很感意外,說道:“是嗎?”
小不點嗬嗬笑,說道:“那是一點也不假!連上了好幾天!‘城市垃圾鍾離’。”說著又拐過一排垃圾品,說道:“你這一走,差不多快四年了,我就一直沒動過窩!你可別小看這一行,那個誰,他兒子今年上大學,還不是全靠他撿破爛!”姐弟倆邊看邊談,倒還特別投機,說道:“大事不是我能做的,隻能做這點小事!”
“你手下真有兩百人?”上官麗萍問。
“那是,不然怎麼叫垃圾鍾離呢?你看這裏有記錄。”小不點真找出一個挺大的本子來讓上官麗萍看,說道:“他們每天幹的活都要到我這裏來彙總。我們還搗鼓著準備成立一個撿破爛的協會,簡稱‘破協’,就是難聽了些,後來有人建議改成‘拉協’,他們都要推舉我做‘拉協’宇文主席呢。”
當小不點發現姐姐看記事本時臉上越來越多地流露出羨慕、不安、和自愧不如的時候,眼睛就情不自禁地落到了上官麗萍的腳上,是一雙很破舊的白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