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豔陽,已慢悠悠地沒入澄淨中空,絲絲縷縷的光線,金光灼灼,遍布四射,將大地暈染得如鎏金溜銅一般。
天安街的轉彎角,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青泥素蓋馬車,車轅上,打橫坐著一位車夫打扮的老人,他拘著身子眯縫著眼,摯著黃鬆木質地的長煙管,似乎陶醉在層層縈繞的煙霧之中。可那雙透著焦灼的眼神,卻不時瞟向身後。
“小姐,眼看就要午時了,他咋還不出現?”
帶著暖意熏人醉的風兒,像個調皮的孩子,總是不時掀起安靜地垂著眼皮的車簾子。
簾掀處,露出一道纖弱盈盈的白影,隨即飄出一聲細語,宛若一綹縈繞樹梢的清風,那般的輕柔與恬淡:“依伯莫急,該出現的,自然會出現。”
老人在車轅上磕著煙管,輕一下重一下地敲著,就好象他此刻的心情,左右不是,沒著沒落:“聽司馬公子說起過,那武王對這門婚事極其不情願。他這早晚不露麵,莫不是臨時反悔了?若真是這樣,老漢覺得是天意,小姐你……”
素簾子輕輕放下,將水乳融融的陽光擋在了外頭。許久,簾後麵傳來一聲輕咳,爾後,靜寂無聲。
老人似乎有些窘迫,嘿嘿兩聲聊以自嘲:“好好,老漢不多說了。隨侍小姐三年,小姐的脾性老漢盡知。小姐且閉目養會兒神吧,老漢盯著便好。”
話音剛落,隻聽得一陣喧嘩,街市的人流突然如洶湧的波濤往大道的兩側翻卷過去,擁擠的天安街,眨眼間閃出了一條闊靜的中央大道。
老人一下跳下車,低呼了一聲:“他來了,武王來了。”
車簾,再次被掀了起來。
風,微微撩起雪白的裙裾,如一隻碩大的白碟,在細細膩膩的輕拂裏簌簌抖翅。
透過雪絲蒙麵絹帕,她看見兩匹坐騎正緩緩行進在大道中央。領頭的那匹身黑蹄白名為“踏雪無痕”的駿馬上,端坐著一位清昂孤傲的男子。燦燦的帶著金光斑駁的陽光投在他深暗的皂袍上,襯得他越發的寒眸冷臉,凜意透骨。
兩旁的行人,早已如得了口令一般,整齊劃一,伏地而跪。
她緊了緊束腰,將一塊繡有櫻紅梅花樣兒的絲帕從寬袖中取出,“依伯,趕馬過去!”
老人嗯了一聲,揮起馬鞭卻又回頭,刻滿歲月痕跡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小姐,你可千萬要當心哪。”
“放心吧,本小姐自會做得再自然不過,不漏一絲痕跡。”
駕!
老人揚了揚鞭,一勒韁索,套著車轅的瘦馬突然朝空嘶鳴了一聲,掉轉頭,往人群中飛奔過去!
霎時,跪著的行人驚得四處逃竄,雜物、衣襪鞋履遍棄,一片狼藉!
“王爺小心!”騎在灰馬上的隨身侍衛高喊了一聲,躍身上前!
她嚶嚶一笑,素手一揚,那方絲帕便像長了眼睛似的朝街大道中央,準確地說,朝“踏雪無痕”的上空飛去!
“哎喲,我的帕子!”嬌啼聲起的同時,她如一道白練,朝前疾飄過去!
踏雪無痕突然受驚,猛地轉身,懸起前蹄,朝她兜胸踢去!
啊!現場響起一片驚叫聲!這一踢過去,那如一陣風般輕盈嬌弱的女子還能有命?
老人先是一愣,待回過神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猛撲過去!“小姐,小心哪!”
就在馬蹄離女子的胸口不足寸餘,眾人皆嚇得閉上眼之時,一隻渾然有力的手臂抓住她瘦削的肩胛,淩空一提!
眾人凝眸,那白衣蒙麵女孩已安然坐在了“踏雪無痕”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