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病房的護士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即展露出笑顏,唐芝醒過來了,這個好消息很快便一傳十十傳百,距離西海岸療養院最近的顧鸞生第一個趕了過來,帶著一束新鮮的玫瑰花,插在窗台上的玻璃瓶裏,玻璃瓶底鋪著五色石,陽光照射下散發出炫目的光色。
唐芝注視著玻璃瓶中的鮮花,對顧鸞生道,“我得去昆侖山。”
顧鸞生沒有做出直接的回應,而是對唐芝伸出了手,笑道,“能下地走路嗎?你跟我來。”
半路上唐芝險些摔倒,顧鸞生扶著她在走廊長椅上歇息了一會兒,唐芝注視著顧鸞生眼中的笑意,覺得這姑娘似乎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要不你去給我拿副拐杖吧?我感覺我的雙腿克服不了地心引力,完全抬不起來。”唐芝苦笑道。
如果她回到過去的這一年裏本體一直昏迷在床的話,憑借這副軀體想要重新站起來似乎是件當下無法完成的難事。
顧鸞生故作神秘,歪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唐芝隨著她的視線一道向外望去,窗外是一處十餘平米的陽台,地磚和欄杆都用米色大理石鋪築,看起來有點兒古希臘風格。她望見了一個坐在輪椅中的背影,那男子穿著一件白色T恤,下身藍白色病號褲,麵朝海岸,正在畫架前作畫。
唐芝愣了半晌,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雙眼紅了一圈,她開始無聲地哽咽,她抬起腿,在沒有顧鸞生攙扶的情況下踏出了第一步。
鮫女第一次上岸,想要把鮫珠贈與薛琛的時候,是否也和現在的她一樣呢?唐芝無法得知,她想個蹣跚學步的孩童,當她走到俞輝堂身後時,她已經擦幹了眼淚。
唐芝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麼出聲,俞輝堂的側臉輪廓近在咫尺,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側站著的身影。
唐芝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她扶著輪椅,險些沒能站穩,俞輝堂握住了她的臂膀,那股力道並不算大,當看到俞輝堂消瘦得像是被削過一樣的手腕時,唐芝心上像是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塊肉。
俞輝堂放下筆刷,將唐芝摟到了自己身邊,將自己的臉埋在了唐芝的小腹處,唐芝展開雙臂將他緊緊地摟住了。誰也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彼此心中的情感無需言語表達。
唐芝很感激上蒼,她還有機會與俞輝堂見麵道別,她還有機會把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轉達給俞輝堂,她還有機會好好地看一眼能夠對她露出笑意的俞輝堂。
“別難過啦。”俞輝堂輕聲道,“你以為我要死了嗎?”
唐芝想做出回應,可是一開口便是抽泣聲,她幾乎沒法說出完整的話來。俞輝堂捧起她的手,將那雙手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你摸摸看,你老公我可是真實存在的,再過十天半個月,把你抱起來提上十樓也不成問題。”
唐芝忽然想起了她和俞輝堂最初在錦城觀海路上相遇的場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俞輝堂對她笑了起來,眼神光很亮,臉上灑滿了清晨特有的柔和陽光,彎起的唇角顯得有些調皮,總體給人一種很爽朗的感覺。
是了,這就是她對俞輝堂最初的印象。唐芝捏了捏俞輝堂的臉,笑道,“你太瘦了!”
顧鸞生在一旁道,“他三天前才離開瑤池幻境,那會兒還昏迷著呢,現在能夠出來曬太陽,已經很不錯了。”
“偶爾當一回養老院裏的老大爺也很不錯。”俞輝堂挑了挑眉,依舊和從前一樣顯得很英氣。
唐芝感到有些疑惑,她想知道俞輝堂為何突然恢複了意識,這是否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她的心房像是被掏空了,顯得很無措。
俞輝堂撫了撫唐芝的眼角,替她擦去了眼淚,“想知道我為什麼能活下去嗎?和我去一個地方,就能得到答案。”
唐芝搖了搖頭,“你老是賣關子,就不能現在告訴我嗎?不許再騙我了!”
俞輝堂撇了下嘴,“我隻騙過你一回。下次不會再騙你了,你和我一起去就知道了,現在不能說是因為那個地方不能被金烏知曉,就當是去旅遊散心吧。”
唐芝想了想,對俞輝堂點了點頭。她猜到協會或者俞輝堂肯定有對付金烏的計策這個地方或許會成為金烏的封印之地。
會是哪兒呢?唐芝愈發期待起來,她盼望著俞輝堂能快點好起來。
“你在畫什麼?”
唐芝注意到了俞輝堂的化作,那是一幅油畫,畫上的女子卻身著齊胸襦裙,顯然是唐代樣式。以油畫風格來畫唐代仕女,倒是別具一格的畫法。那女子的臉部輪廓還未被勾勒出來,但唐芝卻覺得這畫中之人看起來分外眼熟。
“畫唐代美人,她叫唐莫邪。”俞輝堂微微勾起唇角。
唐芝眼前忽然浮現起了李玄京提及“俞輝堂”三個字時的麵貌,她咧了咧嘴,覺得自己沒必要像李玄京那樣吃自己的醋。
“真好看。”唐芝讚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