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也可以親你。”李天王抬起眼簾看他,“難道你還嫌棄我麼?”
“不敢不敢,不過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忍不住要對你說些不該說的了。”
“對我你還有不能說的?”
“有很多。我們還是快些落座罷,別讓七郎發現我私自動他的物件。”
兩人拉拉扯扯坐好沒一會,李緣覺就端著酒壺回到廳中,親手給李聲聞斟滿一杯,就著堂中燭光打量他:“十數年不見,阿兄和分別時沒有變化。”
“你也是。”李聲聞啜了口酒,對他笑道。
李緣覺聽了這話,垂下眼睫,露出一點沒能遮住的笑意:“所以,這人世間,真正能和我並肩的手足,隻有阿兄啊。”他慢慢挨著李聲聞坐下來,像小時候受了委屈時一樣,勾住他的脖子,“阿兄不在長安,我喝的葡萄酒也沒有滋味,吃的金齏玉膾也粗鄙難以下咽,連楊妃的霓裳羽衣仙曲都無心欣賞。
“沒有阿兄,長安都沒有趣味了。”他將臉頰埋在李聲聞胸前,軟聲道,“所以既然來了,阿兄就不要再走了,以後永遠陪著我好麼?”
“七郎……”
不待李聲聞說完,李緣覺就舉起酒盞,貼到他嘴邊:“不要說我不想聽的話。”
隔著一張桌子,冷眼旁觀兄弟敘舊的李天王,瞧著他勾著李聲聞脖頸的手臂,親昵無間的神態,把牙咬得咯咯響,琥珀似的陳酒喝到嘴裏又辣又澀。
但他偏偏不能把李緣覺怎麼樣。對這位小舅動手,死無全屍的肯定是他。
李緣覺旁若無人——也或許他就是刻意說給李天王聽,壓低的聲音剛好能傳入他耳中:“我們生來就是一體,本來不該分開。而且,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阿兄。
“不管是祖母還是三哥,哪怕掌控誌高權柄,又能如何?隻要我閉上眼睛,天下皆死。哥哥,我們再也不需要顧慮他人的猜忌了。”
“七郎,我們不是垂髫小兒了,行事不能全憑自己心意。你如此妄為,即使聖人不能罰你,亦有仙家方士會出手幹涉。你的這座‘鍾山’,能困住長安多久?”
“阿兄知道這是‘鍾山’啊!”李緣覺得意道,“沒錯,這是我用多餘的龍髓為自己築造的神山,而我就是鍾山之神,銜燭之龍。天下晦暝生死皆在我股掌之間,我有何可畏懼?”
這座山脈是多餘的龍髓所造,那麼或許宜生的龍髓也正在其中。李天王忽然記起,眼前的男人,正是讓宜生遭受剜骨奪髓之苦的罪魁禍首,而那行凶的殺手,剛剛就死在他手中。
借刀殺人的是他生身母親,他不知該如何報複;被借的刀卻對他施恩,奄奄一息;損毀兄妹遺骸的韋九郎已經伏誅,而幕後主使卻是自己良人的親弟弟。他想要報仇,卻沒有哪個仇人可以一刀殺了幹淨。
他越想越覺得頭痛欲裂,直到李聲聞在桌下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握住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