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肚子裏的嘉陽郡王比這塊蠟標致多了。李天王一邊腹誹,一邊探頭將那化生童子上下端詳。這童子通體是白蠟雕刻,用丹青勾畫出五官和衣飾,雖然委實栩栩如生,但除卻有淡淡靈氣縈繞,沒什麼特異之處。
但竇德妃對它愛不釋手,甚至睡覺也放在枕邊,或許是因為出於對腹中幼子的憐愛。李天王百無聊賴地倚在床柱邊,思考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餘光卻瞥見那化生童子,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
但作為一塊白蠟,它是無論如何都不該會笑的。
李天王驚呼一聲,伸手去捉它,它卻徑直穿過了他的手掌,匍匐著爬上了竇德妃的腹部,熔化後鑽入其中。竇德妃在夢魘中掙紮半晌,冷汗淋漓地醒來,對門外叫道:“來人!”
門外守夜的侍女挑起簾子,走入堂中,見狀驚道:“德妃殿下臨盆了!”
李天王情知他人之婦臨盆,自己不好旁觀,何況這還是自己的嶽母,連忙退出了殿門,沿著回廊鬼鬼祟祟地散起步來。
話說回來,凡人的宮室委實和龍宮不同,雖不似龍宮水精為牆白玉鋪地,但十步一閣百步一殿,移步換景,別有一番輝煌氣度。李天王走著走著,就不知自己誤入了何處。
李聲聞從小在這種地方長大,竟然會被龍宮的九曲回廊困住?別是裝出來誆他的罷?
他闖入的似乎是宮中的偏殿,雖然同樣金碧輝煌,卻冷冷清清的沒有人氣。宮牆下有兩三株冷翠芭蕉,春雨零星落於肥厚葉片上,掩蓋了宮內傳來的啼哭聲。
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從他身邊跑過去,一頭撞開門扇,大聲喊道:“阿娘!”
房內的竇德妃正懷抱繈褓,在房中踱來踱去,見到那莽莽撞撞的孩子,笑道:“三郎,來,見見你的六弟和七弟。”
被喚作三郎的孩子興衝衝地跑進去,見到母親懷中哭鬧不止的嬰孩,吐了吐舌頭:“真吵啊。”
竇德妃道:“他們倆個才能見風,受驚容易哭鬧。你年幼時也是這樣。”
“另一個呢?”三郎四下環顧,最後在床榻上發現了另一隻繈褓。
一聽她懷中的是七郎,李天王就失去了興趣,早就大步往床邊走去,去找另一個嬰孩。後者在繈褓中睜眼望著天,默不作聲,但又確實沒有睡著。
他和竇德妃希望的一樣玉雪可愛,雖然尚且是個禿子,但就是比別的孩子好看。李天王閑得發慌,忍不住去勾他的小手。
他本以為這夢境之中,不會有人看到他,熟料那孩子卻輕輕搭上他的手指,將它握在掌心中,無聲地笑了起來。
李天王無奈道:“怎麼,連夢裏我都躲不過你的眼睛?”
三郎趴在床邊,問道:“這個是六郎?”
竇德妃尋聲走來:“不哭不鬧的是六郎,這個力氣用不完的是七郎。前日天後才賜了名,六郎叫聲聞,七郎叫緣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