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師笑眯眯地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盒:“這就好辦了。”
他將其中琥珀色的脂膏塗抹在李聲聞的傷處,那些深可見骨的傷痕便迅速愈合消失了。李聲聞的臉色也變得紅潤了一些,但遠不及新婚時那樣富有生氣。
“他為什麼還不醒。”
葉天師道:“再睡幾天就會醒了。勞煩龍君守著殿下。”
他說完便走出墓室,合上了沉重的墓門,隻留下滿室昏黃燈光。敖君逸坐在枕邊,注視著李聲聞的睡臉,腦中卻有無數紛雜的場景錯雜變換,一會是花燭夜的繾綣濃情,一會是坍塌的涇川龍宮,一會是冰牆上的血、死不瞑目的大哥和渾身浴血的宜生。
還有李聲聞合目不醒的樣子。
那身婚服定然是被錢塘君的大潮損毀,不能再穿了。禮部的人裁了一身雪白的錦衣給他入殮,像是剪了一領雲霧。
不是紅色也好,他還記得李聲聞說那婚服染上了血,雖然它本身就是珊瑚近於血的顏色。
他越想越神思昏沉,想放聲長嘯喉嚨卻又如鯁在喉,想大哭眼中卻流不出淚水,直到一隻手輕輕搭在頭上,他才哽咽了一下,流下淚來。
李聲聞將他抱在臂彎裏,撫著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他哭了許久才覺出不好意思,胡亂抹了把臉,坐起身來:“對不起。”
李聲聞看了他一眼,忍笑道:“對不起什麼?是說你現在有點醜?”
敖君逸不知該氣該怒,生生噎住,凝固出一個猙獰的表情:“我沒能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李聲聞說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明明我也在,卻眼睜睜看著……”
敖君逸吸了口氣:“錯的是錢塘君,你是被我們卷入其中的。你何錯之有?”
李聲聞道:“對,查清錢塘君為何突然大開殺戒,他所說洞庭龍女傳血書又是怎麼回事,才是我們該做的。現在自責於事無補。”
敖君逸恨聲道:“我定要殺他。”
李聲聞道:“終有一日會的。但眼下我們要先收斂貴主和兩位太子的遺骸,再想辦法為你找一副強勁的軀體。不然一隻化生童子,一個病懨懨的凡人,連錢塘君一片鱗片都夠不著。”
敖君逸道:“我聽你的。”
“正好給你換個好看的外殼。若是需要化生童子為殼,我們去取些無啟骨做骨架,好好雕琢一番,做個玉質金相的童子出來。怎麼能讓君逸呆在這麼粗陋的化生裏麵?”
敖君逸掩麵道:“別叫我的名字……”
“為什麼?”李聲聞不解道。
“我身為涇川龍神,無力保護家眷手足,不能庇護四方水族,現在又成了這副模樣,有何顏麵自稱涇川君敖君逸。你隨便拿什麼稱呼我罷,直到大仇得報之前,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可是擋在我身前,以肉身抵抗錢塘大潮的,就是涇川君敖君逸。”李聲聞見他齜牙咧嘴,忍俊不禁道,“好,我不叫就是。”
他的目光掃過墓中擺放的天王像,隨口道:“你就叫天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