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兒道:“這次敲門的聲音讓大家都覺得心慌意亂,恐怕不是那群凡人。”
他下得床來,侍兒們應聲而入,為他端鏡著衣。鏡中的少年唇紅齒白,相貌風流,一身錦衣玉冠。為首的龍女覷他表情,湊趣道:“龍君年少俊美,難怪那些凡人女子整天想做您的新婦。龍君難道就沒有中意的?”
對了,他叫敖君逸,涇川太子中序齒第三,十歲替代死去的父親、不成器的哥哥們統帥涇川水族,至今不曾婚娶納妾。宮中看著他們長大的龍女們,操持完二太子和洞庭貴主的婚事,便來催他的,仿佛停歇一刻就能要了她們的命。
敖君逸懶洋洋道:“冰魚生得比那些凡間女子美得多,不如你來做我的新婦?”
冰魚笑道:“我比龍君大了百歲不止,看龍君就像我的孩子。這可怎麼能行?再說人間雖然不如龍宮遍地佳麗,卻也有天上水中不曾見的殊色,夫人不就是老龍君從凡間娶回來的麼?”
“我娘是天女,丟了羽衣才落到人間的,凡間女子怎麼能和她相提並論?”
“是是,冰魚說錯了。”冰魚不以為意道,“不過龍君若是中意今日這個新婦,務必將她帶回來。”
敖君逸拉下臉來:“凡人女子在水中無法生存,我上去是要把她扔回岸上,可不是去看她美不美的。”
冰魚替他係好魚袋,和龍女們合力將他推出宮門。一出白玉宮門,那聲音就像直接敲在耳中,震得他煩躁不安,索性化成龍形,迅速遊上河麵。
他懶得在裝神弄鬼的凡人麵前露麵,多留個心眼,浮到能看清水上情形,河上卻看不到它身形的位置,便停了下來,用目光搜索慣例承載新婦的草船。
這些老巫慣常的手段,就是將女子五花大綁放在草船上,推進河心,等草船進水沉沒,才算送完了親,烏怏怏散去。
他打算等新婦落水的一瞬,掀起浪頭把她連人帶船掀上河灘,這樣自己也不用現身。
他金瞳一掃,很快發現了河心的小船。但奇怪的是,今天的草船穩穩地固定在河心,就似一隻完好無損可以破浪的漁船。
今天也沒有往日喧天的鑼鼓聲,那些裝神弄鬼的凡人都愣愣地注視著這艘船。
敖君逸遊得離草船近了些,終於看到了今日的新婦子。
他比從前那些田間女子美得太多,雪膚黑發,眼波柔若春水,靜坐於船頭幾乎與玉人無二。
冰魚說得對,人間確有殊色。
但是眼前美人可不像他的眼神那麼溫柔無害。敖君逸見慣了那些巫祝坑害凡人女子的把戲,這草船都是由蒲葦樹枝編成,糊上草灰泥土。泥土入水即化,草船必然沉沒,就是人間帝王將相,若是被綁到這船上,一定也束手無措。
但今日已被衝走泥灰的草船,依舊輕飄飄地浮在水麵上,而船頭的新婦穩如泰山,看來對此早有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