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朱紅的緞麵上,繡著一隻形似白鶴的鳥兒,他叫不上名字,卻一直覺得說不出的熟稔,也許是故鄉常見的飛禽。
白衣秀士笑吟吟道:“這是個好物件,隻是缺了些顏色,我暫時為陳郎添上。”
他看似隨意地將手上荷花的花葉各撕下一縷,撚成兩股線繩,加上花蕊一共三股線,被他巧妙地編在一處,一眼瞧上去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繩結。他將繩結係在荷包下麵,伸手向船外探去。
那潛在水裏的蛟龍仿佛與他心意相通似的,早早從岸邊折了一枝鬆柏來,遞到他手中。
那鬆枝上積雪才融,雪水顆顆綴在鬆針上。白衣秀士把它輕輕一彈,雪珠便紛紛落進錦囊。他如此裝了一囊雪水才罷休,將荷包係好,遞還給陳瀟:“今夜若是采菱女再來找你,請取囊中雪水擦拭雙目,即可變得那娘子原形。”
荷包裝滿了水,卻絲毫沒有浸濕。陳瀟捏了捏它,感覺到裏麵裝的似乎不是一囊水,而是渾圓的珠玉寶石,琮琮作響。
白衣秀士見他一臉不解,雲淡風輕地解釋道:“陳郎可知‘五月初五明目囊’?昔年有書生於五月五日,在山中偶遇小童采集鬆柏上露水,盛在五色絲囊中,顆顆如珠,言道為赤鬆子洗目所用。眼下雖然時節尚早,鬆柏上卻已有露水,可以勉強為之。”
陳瀟赧然地道了謝,將荷包仔細地係在腰間。白衣秀士調侃道:“陳郎對這荷包十分珍重,莫非是意中人所贈?”
“意中人?”陳瀟一聽到這三個字,便覺頭痛欲裂,連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衣秀士嚇了一跳,試探著問:“陳郎可還好?若是想不起來,就莫要勉強自己回想了。”
陳瀟痛苦地捂著耳朵,不停念道:“我不能想……我不可以想……”
背後有重物落地的聲響,他也沒心思去關注,直到被一記重擊敲在後頸,眼前一黑仆倒在地。青衣少年坐在船舷上,收回敲暈他的手,嫌棄地在自己長袍下裾上擦了擦。
白衣青年不讚同道:“你的衣裳都讓你弄皺了,如今我身無分文,可沒有錢給你裁新衣。”
這少年有一雙貓兒般的豎瞳,不笑也上揚的唇角,兼之斜飛入鬢的長眉,看上去天然帶著三分輕浮桀驁。他撇了撇嘴,從船舷上跳下來,抻平了自己的衣裳,這才走過來踢了陳瀟一腳:“這是什麼人?”
白衣秀士淡然道:“有緣相逢之人。”
“他身上是一股什麼味?又腥又甜,跟死魚爛蝦一樣。”
白衣秀士笑道:“天王的五感著實敏銳,我全未察覺到你所說的氣息。”
李天王嫌惡地蹙起眉:“好像還有一股羽毛味,我們最近怎麼總是招惹到長翅膀的?”
“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凰,鳳凰生鸞鳥,鸞鳥生庶鳥,凡羽者生於庶鳥。”白衣秀士緩聲道,“算起來你們也算一祖同宗,難道不該來探訪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