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油綾?”李天王汗毛倒立,多看了燕秋來兩眼。
李聲聞卻突然想起一事,將柳條遞給燕秋來:“我今次隻是恰好路過長安,樓主不必介懷。但有位娘子將此物錯還,我想勞煩樓主,將它物歸原主。”
“還給誰?”
李聲聞沉默片刻,才緩緩說出一個名字:“鄴王,李緣覺。”
燕秋來道:“六郎既然回到長安,何不到十二玉樓見見鄴王殿下,親手將此物交還呢?”
李聲聞低下頭,看了一眼腳下的路麵:“樓主說笑了,我眼下踩在灞橋上,哪裏算入了長安呢?何況當日帶來聖人手書,命我永不可入長安的,不正是樓主麼?”
燕秋來一言不發,李聲聞又輕聲問道:“七郎……鄴王他,應該不知道我到了灞橋罷?”
“放心,六郎氣息收斂潛藏,長安城中感受不到。臣今日為良人掃墓,路過灞橋,恰巧遇到六郎,所以問問近況罷了。”燕秋來望向長安的方向,“葉天師不知從哪帶回一壇千日醉,帶去和鄴王共飲,他們現在恐怕正在玉樓沉醉不醒。”
“臣隻是不明白,六郎為何獨留鄴王在長安?如此一來,豈非手足零落,永世不得相見?”
“七郎不像我,他本來就該屬於富貴。我既然已經回不去長安,索性就斷了他的念想,別讓他為我奔波了。”李聲聞把柳枝塞進他手裏,“所以,這枝柳條,就拜托燕樓主替我轉交了。如此一來,也算我們折柳為別呢。”
燕秋來一口答應:“我定會轉交到鄴王手裏,隻是我尚需為良人掃墓,晚間才會歸家。”
“我許久未見過霜樓了,隨你同去罷。我從涼州帶了他沒嚐過的無花果來,正好拿給他——啊,險些忘了,我這裏還有一副西涼舞樂的畫卷,可以先帶給霜樓一觀,再由你帶回長安進獻給聖人。”
燕秋來深深看了他一眼:“六郎生為皇親貴胄,卻一直惦念著他,霜樓若是泉下有知,應當也甚快慰。”
李聲聞搖搖頭:“霜樓是我舊友,我自然思念他,和身份地位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年我才入長安,法力低微,霜樓更不過才能化人形。於聖人眼中,怕與雪衣娘之屬無異,不過是會說人話的珍禽罷了。六郎卻始終如待人般待我們,更屈尊與霜樓為友。”
李聲聞不以為然道:“凡人觀眾生皆有皮相,方士觀萬物皆為無物。我不過有雙與他們不同的眼睛罷了。”
說話間,他們已走下灞橋,繞過河提,走到驛道旁的樹林中。林中光線昏沉,李聲聞沒走兩步就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幸而旁邊伸出一隻手,扶了他一把。
這人隻是扶他站穩,就甩開了手,撅著嘴綴在後麵。李聲聞好笑道:“你怎麼了,連話也不說?”
李天王看看他,看看燕秋來:“你們說話,有我插嘴的份麼?”
“我們敘敘舊而已,不是有意忽略你的,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李聲聞朝他伸出右手,輕輕晃了晃。
李天王依舊撅著嘴,不情不願地把他手指拽住一根,好像迫不得已拿起什麼東西似的,但是手上力道用得倒大,甩都甩不脫:“我才不管你是什麼燕子樓、燕子閣的,他正兒八經住過的是涇河龍宮。”
李聲聞好笑道:“這是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囈語。”
燕秋來撥開覆著冰霜的蓬蒿,露出草後無名的荒塚:“霜樓,你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