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連連應聲,不忘從他攤上切了半隻燒鵝。何五郎心中一喜,連著盛鵝的瓦缽都給了他。
董三娘子終於蒸好了櫻桃饆饠,交到他手上。青年卻並不吃,反而拿在手上反複瞧著。那櫻桃饆饠固然麵皮晶瑩,櫻桃紅潤鮮亮,有如紅梅傲於冰雪,但他看著饆饠的眼神也未免過於珍愛,仿佛把玩珠玉似的。
突然斜下裏伸出一隻手,抽走了櫻桃饆饠。穿著翠綠圓領袍的少年郎君神色跳脫,手上也不安分,將那饆饠上下拋接,不覺得燙似的。
“你怎麼出來這麼久?大早起的,剛一睡醒就發現你不見了。”
“天王,你再扔,櫻桃就要掉出來了。”
與此同時,李天王感覺到一股滾燙的粘膩液體順著手腕流下來,一驚之下想也不想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甜的,不腥氣。
“嗯,不是血啊?”他砸砸嘴。
董二娘子正舉著一塊巾帕,想遞給他擦手,卻正好看見他兩顆尖利的獠牙,也聽見了這句嘀咕,頓時把頭低了下去。
何五郎才說了今日灞橋有拿柳條溺死人的水鬼,眼前就有個喝血的少年,穿的衣服也綠得跟柳條似的。那白衣的郎君雖然生得好看,臉色卻難看得很,大冬天穿著單衣也不覺得冷,怕不是被河妖控製的水鬼。
“喂,工錢我放這了!”那少年郎忽然喊了一聲,拋了一隻荷包到她手邊。
董二娘子唯唯諾諾地抬起頭,雪地中卻沒有那兩人的身影了,甚至連腳印也無一個。何五郎亦是茫然道:“怎麼呼啦一下人就不見了呢……我聽說天黑的時候,會有鬼拿泥土當銀子買東西……”
董二娘子忍著害怕,打開了荷包,卻見裏麵滿是渾圓的真珠,粒粒皆是龍眼大小。
那廂何五郎卻是大叫了一聲:“垂拱!垂拱通寶!則天皇帝鑄的錢!”
“垂拱的錢,你倒是也不虧。”董二娘子不知怎麼的鬆了口氣,反過來勸他,“不管他們是人是鬼,沒害咱們還給咱們錢,你還可以對別人吹噓,怎麼都不虧!”
叫兩位小販膽寒的一陣狂風,其實隻把李聲聞他們帶到了橋的另一端。
從這裏下了橋,走幾百步就是長安城門,是自西域回還長安的必經之路。許是時值冬季,雪封沙漠,灞橋上並沒有來往的旅客,顯得頗為冷清。李天王在橋邊掃視一番,一雙尖眼在橋柱下麵掃見一點褐色,當即叫道:“下麵有人!”
李聲聞探頭看了一眼,拍板決定:“我們下去,我的饆饠掉了!”
“不是因為有人溺水才下來的麼?”李天王一邊怪叫,一邊跑下橋,找了處平緩的堤岸,轉身等著扶他下去。
那廂李聲聞卻在橋頭腳下一絆,順著泥土滾了下去。
李天王自言自語道:“……就是一個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