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
李聲聞不以為意地收回受傷的手,笑道:“騙你的,宜生貴主死時我不在場,又是你親手埋葬的,我哪有機會竊得她的遺骨呢?這優流迦,確實是無名亡者的遺物,但是高昌人不知其來曆,隻當做夜明珠鑲嵌在畫像上,看樣子是要將其進獻給天子。可惜還沒進玉門關,旅隊就在此全軍覆沒了罷。”
“李聲聞,以後別拿這種事頑笑。你說的話我一向全都相信,你還不知麼?”李天王連忙拉起他的手,小心地吻吻傷處,好在他收手及時,那裏隻擦破了一點表皮,說話間血已經止住。
抽回手,李聲聞作了一揖:“我給你道個不是。不過以後你可要記住,我的話也未必全對,我或許也有一兩私心,瞞著你不與你坦白呢。”
“無所謂,我隻要耐心等著,早晚你會告訴我的。”李天王哼道,“我也有事瞞著你呢。”
李聲聞低聲道:“哦,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要是告訴你我有多愛慕你,你肯定恃寵而驕,更苛待我了。”李天王俯下身貼著他的耳朵說出下半句話,“不過你要是今晚聽我的,我就告訴你。”
李聲聞轉開目光:“不用了,這答案我早就知道了。起風了,我們動身罷。”
李天王遺憾地呼了口氣,餘光瞥到地上一縷刺眼的金光,連忙叫道:“那是什麼?你掉了什麼東西麼?”
李聲聞回頭一看,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歎道:“多謝天王提醒,我險些忘了這兩樣東西呢。”
地上躺著的是一張金方相麵具,和一枝蓮花金簪。李聲聞珍惜地把它們拾進書箱:“是墳塚守衛給我們的禮物,和高昌的明珠踏過的蓮花呢。”
天子的驛使來得很快,用上向宮內進貢荔枝時所乘的快馬,披星戴月,不過一晝夜就趕到了玉門關。按理說出了玉門便是西涼州,應當即刻出發,隻是坐騎疾馳千裏已然吃不消,他需要在玉門驛站更換馬匹。
聽聞天子使者到來,玉門關守軍將領倒是連忙前來迎接,未待驛使開口詢問,便一股腦吐出了見到天上霓裳羽衣舞奇景的事。
驛使大驚失色:“聖人在西涼州賞燈景,你們怎麼會在玉門關瞧見?離這最近的城池是哪處,相距多遠?”
玉門守將疑道:“最近的一處城池相距五十裏,在玉門關倒是能望其燈火。但我們所見的霓裳羽衣曲,恰好就在玉門關正前方,決計不可能是在西涼州上。”
“聖人說曾見西涼州夜市,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如果不是那座城池的景色,就是有西涼州人在玉門附近徹夜狂歡?”
玉門守將苦笑道:“使君不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正是因為玉門關左右五十裏荒無人煙,黃沙漫漫,才有‘春風不度’一說。涼州人自有綠洲城闕,何苦跑來玉門關夜市?何況我們夜中自有人守城瞭望,萬萬沒有看到旁人,隻見到宮娥舞霓裳羽衣於城牆之上。”
驛使道:“難不成聖人看見的是……?”
玉門守將連忙道:“聽聞荒漠中常有海市蜃樓,縹緲莫測不知所處,即使眼中能看見,卻永遠無法走到。或許聖人就是看見了海市蜃樓的景象罷。”
驛使麵帶難色:“聖人讚不絕口的美景竟是鬼狐作亂,這我該如何回稟?”
“使君莫要擔心,從未有人真正到過海市蜃樓,哪能斷定就是鬼蜮伎倆呢?或許是神仙居所,也未可知。”
“是個好說辭。”驛使撫掌道,“但是口說無憑,怎樣才能讓聖人明白,他們確實曾到玉門關夜遊仙城呢?”
玉門守將從書案上拿起一隻暗色木匣,雙手奉上:“末將昨夜得遇仙人托夢,說昨夜觀舞時拾得君王遺落的飾物,特意前來歸還。我醒來後便在枕邊發現了此物。”
驛使滿腹疑團地接過木匣,打開來,隻見雪白綢緞內裏上,躺著一支蓮花金簪。
玉門守將又取出一卷畫軸:“另有一幅畫軸在此,我見其紙色潔白,泥金易碎,不敢輕易展開。請使君一並帶回長安,請聖上過目罷。”
他說完卻不見驛使伸手接過,不由疑惑地抬頭看去。而對方神色凝重,好似有千斤的重擔壓在脊背上。
“那位仙人可說過別的?”
“似乎曾說自己無法現身,因而托末將歸還此物。”
“那位仙人長得何種形容?”
“夢中所見,不甚清晰。隻隱約記得豐神俊秀,白衣散發,不似人間裝束。怎麼?”
驛使左右看看,低下聲來說道:“你遠在涼州有所不知,這木匣入手結實如玉,是烏沉木製;泥金宣紙不便使用且異常昂貴,隻有禁內工匠每年製作一二張——都是天家陪葬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