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聲聞笑道:“我是人類。這隻是寄宿在我體內的龍骨在叫囂罷了——它看不得區區夜叉在城中橫行霸道,對罷,天王?”
他肩頭的化生童子應和道:“不錯,所以你們最好從實招來,別讓我等得不耐煩。”這小小的磨合羅甚至越俎代庖,從書箱裏抱出一把刻刀,在水月頸項上比劃著,“你不說,我就殺了你的同伴……咦?”
不知是因為有他半個人高的刻刀太重,還是因為銀製的表麵太光滑,那刻刀從他懷裏滑出,打在了曹水月肩頭,銳利的刀鋒瞬間切裂他的衣服和肌膚。
但傷口中沒有鮮血流出,他的皮肉整齊幹淨地分開,如同被切開的蠟。
不止李天王對此感到驚愕,連李聲聞都怔了一怔。曹空花反應過來,連忙一手推開李聲聞,一手掃落李天王,將水月拉到自己身後:“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窺探我蘇都匿識的秘密?”
“我說過了,我是大唐司天台的使者,見到蘇都匿識龍脈異動,前來探查。”
曹空花恨聲道:“就是大唐來的方士,為我們帶來了滅頂之災。即使我不想與你們為敵,也不能信任你們,將一切和盤托出。”
“大唐來的方士?”李聲聞不解道,“他叫什麼,做了什麼事?空花郎君,你要知道即便在蘇都匿識一城之中,也有你與那些夜叉為敵。大唐國土遼闊,黎民萬千,怎麼可能所有人都是一夥的呢?”
“可是……”
名喚水月的少年按住曹空花舉刀的手腕,淡淡道:“我們必須信任他們。今日是月圓之日。”
曹空花轉向他,急道:“可是他們還傷了你!”
“我沒事,你知道的,刀兵對我們從來無用。”水月平心靜氣道,“和祭司的遺言一樣,他們在今日踏入了蘇都匿識城,還不夠說明一切麼?祭司的預言實現了。”
李天王插口道:“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打啞謎了?什麼祭司預言的,到底說了什麼?”
水月俯首對他們行了一禮:“我名喚曹水月,是蘇都匿識城祭司長子。我們的父親職責,除卻守護夜叉骸外,就是看守藥遮羅,不讓他為禍人間。可是數月前,我們的父親被大唐來的商隊害死,‘種子’被人奪走。沒有了祭司的壓製,藥遮羅破開禁錮而出,加上他握有‘種子’,蘇都匿識城就落入了他的掌控。”
“‘種子’?從方才起,你們就一直在商議如何尋找它罷?”李聲聞問道,“它很重要?”
曹空花道:“夜叉骸和祭司同為蘇都匿識至寶,夜叉骸為沙漠中的城池帶來源源不斷的水,而祭司負責守衛這座城池,並將妖魔的死氣化為生氣。蘇都匿識建在這兩者之上,缺一不可。”
“而種子和祭司的力量有關?”
曹水月回答道:“正是,蘇都匿識的祭司二百年一死,死後會留下一枚種子。隻要將種子種在我族禁地,新生的祭司就會生長出來,以盛年之姿回到人世。可若是種子丟失,就不會再有祭司出生。要從藥遮羅手中奪回九死城,我們必須得找回種子,複活祭司。”
李聲聞沉吟道:“那種子長得什麼樣子?你們有什麼線索?”
“百步之內,我可以感覺到種子的氣息。眼下我隱約察覺到種子就在藥遮羅所處的高台上,但具體被他藏在哪裏,我判斷不出。”曹水月看了他一眼,補充道,“若是使君看到心髒一樣的東西,請務必留意。‘種子’正是祭司的心。”
李聲聞恍然大悟:“百年一死,將心埋入土中,就會新生成人——你們的祭司是無啟人啊!不過無啟人生長在海外鍾山腳下,怎麼會來到相隔萬裏的西域,還成了東曹國城池的祭司?”
“祭司確是自海上雲遊來此。”曹水月道,“彼時這片綠洲為藥遮羅盤踞,他劫掠來往商旅,食人飲血,因為商賈經過此處必定有來無回,東曹人便將這裏叫做‘無生城’。直到某年祭司來到這裏,打傷藥遮羅,將他禁錮在禁地中,東曹人才遷居到此,安居樂業。”
“李聲聞,我怎麼覺得聽完他的故事……”李天王湊到李聲聞耳邊,竊竊私語道,“好像是東曹人把原來的主人關起來,強占了人家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