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眺睜開眼,在床頭招呼他的是陳英。兩頰深陷,麵色灰暗,如蒙了一層厚厚的塵。齊靖之敲門而入,神色也是肅穆。
“大哥,大嫂….”謝眺這回不再遲疑了,跟著齊衡之喊了人,又著急得問道:“請問衡之怎麼樣了….”
齊靖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謝眺是他救回來的,看到車上的人,他就知道齊衡之托付之意,這幾天將謝眺保護得很好,隻是對上這個孩子急切的眼神,齊靖之心裏總是想著很多事情。
他簡單答道:“小衡不是很好,錦之尤為糟糕,我晚上會上船一趟。”
上船,顯然是有去無回的潛台詞,陳英在不遠處,不由地攥緊了拳。
正麵對上方長亭那種重壓感還在,謝眺不由開始顫抖,眼睛很快泛起了霧,齊靖之看著心疼,又輕拍了謝眺的肩膀,叮囑了一句安心養傷,轉身就該離開了。
今夜,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誰知道還沒轉身就被謝眺緊緊地拉住了袖子:“大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齊靖之和陳英都很吃驚,可謝眺臉上的表情全然認真:“我….我不能一個人躲起來…我要和齊衡之一起。”
齊靖之重新坐回了椅子,謝眺是一個變數,如果謝眺是叛徒,擁有齊衡之百分之一百信任的他極其容易在船上倒戈,但就算謝眺是真心愛著弟弟,也是個沒有自保能力的累贅,貨船上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
但….對他來說是個變數,對方長亭來說又何其不是。也許他去了,還能夠給到齊衡之一個心理上的支撐。
齊靖之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謝眺,你能不能做到一件事。”
“這無異於與虎謀皮,但也許是一種方式,能幫到衡之。”
“我…..可以。”謝眺咬著唇,為了齊衡之,不可以的事情他也會盡情做到。
“今晚的談判,方長亭要小衡給他密碼,你代替我去,要扮演一個軟弱,胡攪蠻纏,勸說齊衡之交出密匙的角色,到時候,你軟弱,貪生怕死,甚至害怕齊衡之不能給夠你的錢款而央求衡之交出密碼。”
謝眺緊緊地盯著齊靖之的眼睛,他點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決心。齊靖之感受到了他的勇氣,接著往下說:“見到小齊就告訴他一句話,安心睡覺,會有睡前故事的。然後,戴著這個耳環。是定位器,信號經過處理,應該不會被檢測出來。”
“其他所有的 事情,一概裝傻。明白嗎。”
謝眺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晚八點,方長亭站在甲板上,看著越駛越近的快艇。
齊靖之已經在動他的根基,掐斷了南城的運輸線,他帶著一腔怒火,和最終將齊家三子一網打盡的快感,站在海風中等待著最後一位客人的到來。
可走上船的是謝眺。
身子單薄,站在風口處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摔倒,站都站不穩,
方長亭瞬間感覺被羞辱。一聲令下,一群人圍住了謝眺,那槍指著,將他押到了方長亭麵前。
謝眺上牙磕著下牙齒,他害怕,但還是說出了他的台詞:“我有辦法,勸齊衡之給你密碼。”
方長亭重重地喘著氣,謝眺這個小妓子 算什麼阿貓阿狗,也敢跟他提密碼的事情,可是交出密碼這個誘惑,戳中了他心中一絲隱秘的焦慮。
船隻即將開出公海,屆時林糠拿不到FFI係統的密匙,方長亭可以自保卻後患無窮。可他當初聯手林糠,就是為了借助他的力量,壓製在別國身居高位的齊家外祖。
沒想到這次聯手,讓他最後的圍剿束手束腳。
“嗬嗬,那好,那就看看你的辦法。”
謝眺被拷上了手銬,走在泛出異味的船艙,許久才被押進一個房間裏。
開了燈,謝眺看到了令他疼入骨髓的一幕。
齊衡之倒在地上,渾身衣服髒亂,沾滿了無數的塵土腳印混著幹枯的血液,仿佛一遍遍地被新的血液覆蓋。
謝眺發出了一聲慘厲的尖叫,失控一般扭動著身體掙紮著,押著他的保鏢將他四肢鉗製得緊緊的,肯定是用了力氣,他卻全然不顧。
“謝眺….”
齊衡之聲音嘶啞,像是悠悠轉醒,神誌還有些模糊。
方長亭看著齊衡之至始至終沒有露出怯懦表情的臉此刻終於有些鬆動,揮了揮手讓保鏢鬆開了謝眺。
突然放手,謝眺突然摔倒在地,可他全然顧不上,
“衡之….衡之….你不要出事…..衡之…..”
他哭得長氣不接下氣,貼在齊衡之耳邊的呢喃聲音不大,卻讓然聽得清清楚楚:“給他….給他吧….他要的東西。”
謝眺哭得動情,演技渾然天成,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演戲還是真情,他受不了齊衡之受到一點點的傷害,比拳腳加在他身上還疼,比他受過的苦還讓他痛。
他倒在齊衡之懷裏,淚水沾濕了
方長亭在一旁已經看得色變,一對愛侶仿佛專門在他麵前表演情投意合,此刻的齊衡之仿佛不是身陷囹圄,一身的狼狽全然不見,在,他們如同牢籠中的小獸相互抵舔,撫慰療傷。
像是踩到了方長亭的尾巴,他揮了揮手,保鏢將謝眺從齊衡之身上拎起來,拖遠了,重重地按在地上,方長亭握著手槍,拔掉了插稍,將槍口抵在謝眺的頭上。
“放開他!!!!!!!!!”
齊衡之一聲怒吼如困獸。
方長亭的槍口指著謝眺的草眼,聽他嘶吼,更覺得暢快,槍口頂得更緊了。
是齊衡之先敗下陣:“我說,我說!我給你密匙!”
“密匙簡單,但必須用隱藏代碼,讓你的技術人員來跟我談….”齊衡之咬牙。
方長亭終於笑了出來,笑聲囂張,快樂衝到了頂峰,看啊,無能的齊家人,最終還是敗在他的手下,他重重抓住謝眺的領子,將他摔向了齊衡之的身側,揮一揮手,又走到一邊看著齊衡之親手輸入了那個該死的密碼,他得到了。
方長亭揚長而去。
船艙仍是一片黑暗,幾點熒光從門縫滲進來,謝眺幾乎是立馬地撐起來,爬到齊衡之身邊去,借著一點點光,顫巍巍地摸上齊衡之的身體。
先是臉,後是手,摸到齊衡之受傷的小腿處,幾天來沾染的血汙已經幹掉了,他的手抖,控製不好力氣,摸到了傷口。齊衡之重重嘶了一聲,握住了謝眺的手,摸到謝眺臉上的水,才發現他又流了一臉的淚。
他心頭一緊,用擠出來的力氣將謝眺抱在懷裏,摸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謝眺….別哭別哭…你怎麼回來了。”
“我想來,不能放你一個人。大哥同意了。”謝眺哭了一會,好不容易順了氣,才抽噎噎地答道。
“對不起,牽連你了。”
謝眺眼睛哭疼了,一開始是演戲,後來是真的哭,他揉了揉眼睛,又湊在齊衡之耳邊說:“大哥讓我帶話給你。”
“大哥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