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寒冬的夜裏,天空顯得更為漆黑,驟降的氣溫讓人感覺皮膚發寒,也讓水池的表麵結上了一層薄冰。在好像憑肉眼就能看見的霜氣當中,開始慢慢地飄下了一點雪。
從天而降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他們眼前。
“下雪了。”
看見從天空斷續落下的白色小點,流賀出聲說。他用哄孩子般的口吻:“很冷的,我們回去吧!”
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一定會凍壞。甩開他好意伸過來的手,她往後退一步。
“不要對我那麼好!我不要!”
靜的拒絕,流賀習以為常,然而此刻她臉上的悽然卻是他未曾見過的。這從未見過的表情讓他心裏震蕩不安。
流賀為她擔憂心疼的臉,卻更進一步動搖她好不容易才掩藏的真心。
無論是眼前的他或是那個人,他們對於她,那些的付出,她並不想要。
“那個人也是一樣,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直接讓人帶了新琴弓給我?”她一字一句深刻的說:“那種自以為是的好意,我不要。”
從出門至今,她仍緊緊帶著那把琴弓。
出乎意料得到何曇托人轉送給她的新琴弓,某種情感在她心裏頭崩潰動搖。何曇送琴弓給她,是因為知道她正在找新琴弓借此展現她對她的關心?還是希望她看見琴弓之後,能喚回她重返茱莉亞、重新專心拉琴?要她持續精益求精,不要負了她母親的天才之名?還是何曇她早就發現了,發現她在私底下偷偷進行的那一切——
麵對那把琴弓,她氣憤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想早一刻將這琴弓退回到它原主人手裏。她不能收下這琴弓,也不想收下,她要原封不動的還給何曇,然而它的原主卻不在,讓她撲了個空。
總是這樣的,不是嗎?當她渴望見到那個人時。
“我不知道她想要我做什麼,是期盼我能順從她的意思完成她的願望嗎?”
她看起來既憤怒又哀傷。
靜依然無法扼止心中的激烈情緒,如果她不能給予相對的回應,對方是不是有一天就會背離她而去呢?明明她無法回報,卻還期待她什麼,或者是什麼都不要求,僅隻是盲目的付出,不論是哪一種,她都覺得是無法負擔的沉重,尤其當那些好意是來自於她特別看重的人時。
原來一切問題都是來自那把她提在手上的琴弓,流賀恍然大悟。
原來擁有公主的心的,是魔女。
是魔女占據了公主的心,所以誰也無法闖入,得不到公主一睞。
可是就像所有人拚了命的想進入城堡接近公主卻徒勞成功,公主同樣也有著無法實現的心願,而那份心情讓她心中的藩籬越長越高、越來越擴張。
但這樣不對,這樣子是不對的。
“自以為是的人是你,不要隨便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別人的心意。”
流賀直視她的眼,神情真摯認真。她不該拒絕每一個想靠近她的人,特別是她的親生母親。
“曇小姐從來不想要你還給她什麼,她對你隻有世上最無私的愛,之所以會不求回報的付出,絕不是為了造成你心理上的負擔或壓力。”
“我不懂。”
靜並未一如循往撇頭過逃避他的目光,反而像是耍脾氣似的與他互凝不放。
“你懂的,你隻是害怕,不肯去弄懂而已。雖然我剛才說不要隨便去揣測別人的心意,可是我卻知道曇小姐為你所做的一切並不是想對你有任何索求或企圖,隻是因為她是喜歡你,就像我一樣那麼地喜歡你。”流賀講到這裏忽然停住,他一瞬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搶在這種時候告白做什麼啊?
“你錯了,她並不愛我。”
“不。”
流賀搖頭,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誤解呢?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用看的就能夠曉得,靜是在滿滿的愛的包圍之下長大的孩子,誰也不會懷疑,一個人身上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如果是在冷酷無情的家庭中成長,她不會是現在的她。 “是嗎?”什麼都不懂的,是流賀這個局外人。“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