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伊被一陣刺耳的鬧鍾驚醒,迷迷糊糊中想起今天有重要事情,他翻身起床,窗戶外一片蒼白,太陽還沒有出來。
謝伊全身隻穿了一條短褲,他揉了揉眼睛,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村子裏的雞叫聲、狗叫聲伴隨著各類鳥叫聲,此起彼伏。
小木窗旁邊的牆上貼著一張發灰的日曆,日曆上的“7月26日”被紅色圓珠筆圈了起來。
今天出高考成績!
謝伊快速的穿上那件最常穿的格子短袖和深色短褲,換上回力鞋,一路小跑出了老屋。
他家的老屋是村子裏唯一的“老古董”,木門窗土坯牆,曆經七十餘年屹立不倒。老屋地處小山窩窩裏,被幾棟紅瓦白牆的新樓房包圍著,占地麵積很小,與旁邊新樓房的雜屋相當。
謝伊沿著老屋前的村道跑了幾分鍾就到了省道,敲好遇到一輛早班大巴車。大清早,路上人很少,大巴車中途極少停,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就到縣城了。
小優送給他的手機,被李逸買下了,他不想用村長家的電話查考分,公用電話亭更能給他安全感,可他們整個鎮都沒一個電話亭。
大巴在縣汽車站外停下,謝伊第一個跑下車,車站對麵的公用電話亭被人占了,外麵還有人在等著,他便往迎賓路跑去。
迎賓路是小城裏最漂亮的一條路,街上的兩排銀杏樹是縣裏的門麵擔當,每逢十一月,金黃的銀杏葉鋪滿街道,市裏很多人都慕名趕來拍照,十裏八村的鄉親們也湧來,比趕集還熱鬧。這個季節的銀杏樹雖然比不上金秋時節,但茂密的綠葉蓋住了大半條街,除了好看,氣溫比別的街道起碼低上兩度。
縣政府就設在這條街上,街道兩旁店鋪雲集,早餐攤、飯館、酒店、娛樂室眾多,各類公共設施齊全,每隔百來米就有一個書報欄,不到一公裏的小街上共有六個公用電話亭,不知道為何,用的人卻很少。
謝伊急匆匆的跑到第一個電話亭前,電話果然沒被占用,他卻猶豫不前。
他喘了一會氣,還是鼓起勇氣走進電話亭,撥通了號碼,又根據語音提示按步驟操作完成。
一兩秒鍾的等待,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聽筒裏終於傳出了聲音。
謝伊屏住呼吸,生怕聽錯。
語文0,數學110,外語70,文科綜合236,總分416,名次——18……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總分411比預想的好一點,但也相差不大,但名次18就讓他很費解,今天才開始查分,一大早的,可能還存在什麼問題,他懷疑是數據沒有更新,查到的分數或者名次是去年的。他邊想邊走出了電話亭,又跑回去,撥號後一一核對,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遍,確定是沒錯。
考卷是全國統一卷,但藝術類考生是單獨組織考試的,大概這個排名是全市藝術類考生的文化成績排名吧。這個分數確定是他的無疑,不然語文0分也太巧了。他激動的抱著電話抽噎起來,此刻的心情,他無法言說。
欣喜,委屈,亦或是放肆,可能兼而有之,不能自已。
盡管還沒有開始錄取,但不出意外,這個分數基本是高枕無憂,等著收錄取通知書就行。
謝伊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間奔跑,他跑過菜市場、跑過一中校門、跑過洣水大橋,在桂集老街外的河畔停下來,一頭紮入河裏,身體往水下沉去。
他仰望從水麵射下的陽光,露出燦爛的笑容,整個人開始慢慢的向上浮起。
靜靜流淌的河水,泛起金色的微光。
謝伊的頭猛然鑽出水麵,他甩了一下頭發,大呼了一口氣。
遠處群山間,太陽已經升起,鮮紅鮮紅的,簌簌往上竄。
十支盛滿紅酒和飲料的高腳杯碰到一塊。
幹杯!幹杯!
歡呼聲四起。
劉慧雯的婚禮在縣城最好的酒店舉行,一樓宴會大廳,擺滿了三十餘張桌子,仍然坐不下,又在二樓加了好幾個包廂。婚慶公司和攝像團隊是特意從市裏請來的,婚禮現場布置的美輪美奐,玻璃舞台,鮮花拱門,在無數粉色綢幔和燈光的裝飾下,像極了北歐童話故事裏的場景。
劉慧雯穿著一件白色長裙,新郎一套白色西裝,在兩對小花童的牽引下通過玻璃步道,走上舞台中央,引起現場一片尖叫和喝彩。
婚禮儀式奢華而簡短,前後不到十分鍾就結束了,大家開始用餐,新郎新娘離場換衣服,準備挨桌敬酒。
班上同學來了兩桌,學校老師隻請了葉老師,葉老師因為小孩生病臨時來不了,交代林薇薇代為祝賀和“掛數”,小城不興包紅包,紅白喜事一般有專人負責收禮金,寫在禮金薄上,叫做“掛數”。陳兮也從市裏趕來,和謝伊、林薇薇、李逸、王舒幾個人坐在一桌,大家開懷暢飲,豪氣衝天。畢業才一個多月,卻像多年不見的同學聚會般,道不完的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