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七月末的桐江市正值酷暑一片。

哪怕到了深夜十點氣溫依舊不減炎熱,沈繼坐了一路的車,隨著靠近目的地,他的身體也愈發僵硬的厲害,外麵的梧桐樹陰影倒映在車窗上,隨著車的行駛,車窗疏影一片,月色透著樹杈照在他的臉上,光影明滅,沈繼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寒冬裏,他的體質一直畏寒,被車內的冷氣吹了許久,露在外麵的手早已冰冷一片。

他悄悄的將自己的指尖蜷縮在白色長款襯衫袖口裏汲取一點暖意,從車窗往外麵看去,矗立在半山腰的雲宮別墅,和外麵尋常的歐式別墅建築風格不同。

雲宮的外觀像極了已經消失許久的古時宮殿,讓見慣了現代化建築的沈繼有點不習慣,畢竟現在已經是天元世紀了,那些遙遠的君王時代建築產物早已湮滅在了時間的長河中,可是容家的雲宮卻是例外,它是桐江市唯一的一座類古建築物。

夜色濃濃,隻能看見黑色的飛簷陡峭,屋簷上的螭吻飾獸模糊成墨黑一團,從下往上看去時,這座雲宮仿佛浸在了冰冷的黑暗之中,似是凶獸的獠口,連上方的月色也吞沒的一幹二淨。

不知是不是被樹蔭遮擋的錯覺,沈繼隻覺得雲宮莫名陰冷,和傳聞中的月下之宮不一樣,他望著那座半山腰上的主殿,出神了一瞬,桐江市不知有多少人想破腦袋也想要進入這座類古別墅,隻因它是屬於容家家主的雲宮。

雲宮,桐江市容家主家的主宅居地。

也是普通世家根本踏不進半步的禁地,就連那些容姓分家,如果沒有家主召見,平常也是不得隨意進出的。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可以進來……

雖然是以一個不堪的身份。

清透的月光從厚重的雲層投下來,逐漸照亮了他的麵容。

坐在他身邊的陸若深不由看向了今晚的主角,陸若深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手上拿著一份資料檔案,藏在金絲眼鏡的後的細長眼睛看著那張臉微微一笑,像是一隻老狐狸。

沈繼察覺到他的視線,藏在袖口裏的手瑟縮了一下。

出了這段路之後,視線陡然寬闊起來,就連月色也明媚了幾分,八分清輝灑在了那雲宮上,其餘二分月色則鋪在了通往雲宮的平路上,白色的路燈下樹木鬱鬱蔥蔥在馬路上落下陰影,轉瞬即逝,這輛邁巴赫猶如深夜幽靈從夜色深處駛來,拐了個彎從側路進入了雲宮的地下車庫。

諾大的車庫放滿了豪車,沈繼有些認識,但大多數都是不認識的。

司機打開車門,陸若深拿好資料彎腰出去,瞥了一眼安靜跟在他身後的沈繼,聲音淡淡的:“跟我來吧。”

沈繼跟在他的身後,頭顱低垂著。

踏出車庫大門的時候,夏日裏的熱浪撲麵而來,腳下的瓷磚亮可見人,踏上兩三層台階之後,就來到了長廊,頓時熱暑不見,隻餘清風,耳邊還能聽見山泉水的叮咚聲,不知名的花香漂浮在四周,周圍寂靜無聲。

沈繼不敢亂望,隻顧著低頭走路,長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最終在一間屋子停了下來。

“陸管家,您怎麼到靜室來了,可是淵主有什麼吩咐?”一道蒼老的婦人聲音響了起來,透著尊敬和掩飾不住的喜悅:“是不是淵主想用靈犀香了?”

陸若深搖頭:“不是。”

他側身,讓沈繼顯露出來。

“這位是?”白婆不解的望著不遠處清瘦無比的人,他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色長款襯衫,領口嚴絲合縫的扣到最上一顆,黑色的碎發下隻能看見一截雪白的下頜,眉眼看不清晰,他深深低著頭,背脊微佝僂,高挑的身形因此顯得怯懦了一些,黑色的長褲下是一雙發白的板鞋,整個人透著和雲宮格格不入的氣息。

“他叫沈繼,是我為淵主尋來的一個禮物。”陸若深走近沈繼,帶著白色手套的手輕輕抬起了他的下巴,他的動作並不狎怩,相反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打量,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目光如刀從沈繼的臉上刮過,宛如實質,沈繼的嘴唇一顫,麵色更加蒼白。

陸若深放下手,滿意的看見了白婆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豔。

“美人雖美,卻無靈魂矣。”

陸若深從袖口裏拿出一把折扇,風雅的搖著,給沈繼下了這個結論,語氣嘖嘖似乎很惋惜。

白婆繞著這個沈繼走了一圈,很是猶豫:“淵主會喜歡他嗎?”

這種空有美貌卻連背脊也無法挺直的人隻能夠在雲宮當一個花瓶,陸管家究竟是從哪裏找來的,怎麼有自信淵主會喜歡他,白婆很是懷疑。

陸若深神秘一笑:“他自然有獨特的地方。”

沈繼眼睫一顫,長睫若蝴蝶振翼,在眼瞼處落下了陰影,側臉看上去越發脆弱美麗。

“當然了,如果淵主不喜歡他”陸若深話音一轉,沈繼清晰看見了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金絲眼鏡後麵是不帶一絲感情的狐狸眼眸,尖銳無比,像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