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娘親的身影在一陣仙樂般的吟唱聲中漸漸消失的時候,我的頭也開始昏沉起來。
我艱澀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甘露苑的小床上。我的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娘親要我保重的聲音。翻過身子,我感到枕邊的濕意。想起夢中的情景,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窗外一片寂靜。沒有月光的夜晚,就連蟲兒也停止了吟唱。耳邊隱隱約約聽到的,是三更天的信號聲。已經三更了麼?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細細回憶著娘親的音容笑貌。
這麼一來,我便再也睡不著了。
趿上一雙布鞋,我走出了院子。看著院外灰蒙蒙的一片,腦子裏麵突然浮現出那天在小竹樓見到皇帝時他對我說的那些話。
“葉姑娘,你說,這個人,抓走青鸞女的後代是為了什麼呢?”當時他這麼問我的時候,我在突然間明白了一些東西。也許,文家的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也許,他把我軟禁在此就是為了引出我那個所謂的爹爹、、、
我無言以對。
“你、、、和文世子文璟,可有何關係?”臨離開前,他又問了我這麼一個問題。
我的心一抖,然而臉上卻強自保持著鎮定:“沒有關係!”當真相就快浮出水麵的時候,我忽然感到自己以前的行為是那樣的荒唐可笑。
皇帝深深地別有用意地瞟了一下我的頸部,在那裏,那個鳳眼男人留給我的玉戒一直戴在那兒。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皇帝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想到這裏,我感到身上一股深深的寒意。伸出手來,我摸向自己的脖子,卻在下一個片刻驚駭地抓緊了衣領:我的玉戒不在了!
我慌亂不已,返身便往自己的房間跑。那個玉戒是那個鳳眼男人給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視如珍寶,日夜都戴在身上的,怎麼會不見了呢?
抖抖索索地點燃了蠟燭,我翻開了絲被,卻在一霎那間發現了一枚紅豆。那是一枚穿在紅線中的紅豆,它靜靜地躺在我的枕旁,泛著溫潤的光、、、——
西風解事,為人間、洗盡三庚煩暑。一枕新涼宜客夢,飛入藕花深處。冰雪襟懷,琉璃世界,夜氣清如許。
夜涼如水。
子夜時分,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也不知為什麼,我近一段時間老愛做夢。這一次,我夢見了金戈鐵馬,我還夢見了我心愛的男人身披銀甲,頭戴銀盔,騎在一匹白色的大馬上,指揮著身後的士兵朝另一隊人馬殺將過去。夜色中他的長槍挽起一朵朵優美狠厲的花,隨著那槍花過去,便是一個個倒下的身影。當那朵槍花掠上一個中年男人的肩頭時,我忍不住大聲叫喚起來:“等一等!”
話一落音,我就醒了過來。
耳邊似乎聽到了隱隱的呐喊聲,細細一聽,又聽不見了。
我剛爬起身,有人進了我的房子,緊接著我聽見了白荷的聲音:“姑娘,你起了?”
咦,她怎麼知道我醒了?莫非她也聽到了那呐喊聲?我連忙應了一聲,隨即便見到白荷點燃了桌上的半根殘燭。
淡淡的燭光下,白荷臉上的妝容精致,不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強忍住好奇,我對白荷道:“白荷,你聽見了外麵的聲音沒有?”
白荷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姑娘不要擔心,甘露苑周圍都有侍衛守著,不會有事的!”
我當然知道甘露苑周圍有士兵守著,不管嘉州是否有變,天嘉皇帝都不會放我離開皇宮的。隻是,白荷提到的“不要擔心”指的是什麼呢?我已經被軟禁在這裏,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
我剛起身想往院外走,耳邊又聽見了呐喊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有千軍萬馬,此刻正在不遠處交戰。
白荷阻止了我往外走的腳步:“姑娘,外麵目前還很亂,你、、、最好坐在房間不要離開!”
“為什麼?”連院子裏都不能去麼?
白荷平靜地拿來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身上:“姑娘,白荷隻是聽從上麵吩咐,至於什麼原因,白荷不敢問也不應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