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趣的話也不敢多說,就聽見低沉的嗩呐,隨著風聲嗚咽。踏著鼓點,以大祭司為首,身後跟著兩列祭司的隊伍,黑板相間的祭袍,襯著隻有在重大儀式上才有的金色綬帶。祭司手裏捧著金碗盛的清水,大祭司手裏則奉著墨玉的權杖。
攝政王,輔佐幼主而設。由大祭司奉杖,則替先帝之靈,賜下匡扶之命。
登台,一字排開,無聲的威嚴讓九層之台下的百姓仰頭觀望。
當今天子和大典的主角一同登台。
太後穿著深靛的袍子,特製的鳳冠,默默含笑,牽著的長樂帝一身明黃的禮袍,神情卻是持重嚴肅。
上官武奉杖上前,躬身,遞給太後。
太後接過,鬆了小皇帝的手,緩步上前,將所有人甩在身後,到台前,即將接受萬民朝拜。
“這樣,就結束了嗎?”長樂帝看著自己曾經愛戴和依賴的背影,越走越遠,突然覺得失去了氣力。母後是不會滿足於攝政王這個頭銜的,接下來,她會怎麼做呢?
上官武小聲地安慰:“皇上,您的大典,才剛剛開始。”
鍾府中,那個俊逸瀟灑的鍾家公子正在喝著悶酒。地上碎落的玉麒麟,是他本來打算獻給太後的,卻被告知不許出現在封王大典上。
父親怒斥的聲音還響在耳邊。
逆子,糊塗……那個老家夥,之前享受他帶來的榮華富貴的時候,怎麼不說他是逆子?他不弱,隻是沒有葉宇斌和上官武那些星辰耀眼。
“鍾大人,久違了。”
冷徹的聲音,就在麵前,他抬起彌蒙的眼,驚懼的發現,那個該死了兩次的人,現下就立在他麵前。
白衣素縞,烏發低垂,蒼白的臉背著光,似從陰間索命而來的女無常,而她身後的白衣男子右手一揮,數道銀光閃過,鍾彥就發現自己身上的布料被幾道飛鏢牢牢地釘在了木椅之上,自己則動彈不得。
“你是……”鍾彥盯著那張臉,以為自己是酒醉的幻覺,但那幻覺帶著森冷的表情越靠越近,眼中閃現著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意。
“你會以為,在害得我家破人亡之後,會讓我死在流放途中,你會以為,在我回宮之後,也能讓我死在侍衛手中。但是,我回來了。有些東西,沒有還給你,我是不會安心死去的。”
白板退後了兩步,隻要確保她安全就好。這事情,她是想親手了結的。
妖姬取出了那彩色的翎羽,連同一張紅透的楓葉,在鍾彥麵前拋灑而下。
“傾愚所有,換汝一命!”
厲聲,帶著決然的報償,染毒的羽箭,正中鍾彥的胸口。
痛苦,抽搐,帶著驚懼和掙紮,死去。嘴角墜下的血滴,低落在那楓葉上,森然若斑。
妖姬放下手,長袖將千裏弩遮住。蒼白的唇角,向著元藍的方向,無言地翕動。
父親,母親,兄長,程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如今,魂在何方,可曾看到,大仇得報?
雲彩被風吹散了,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太後卻是越發揚起了下頜,不畏那光線,走到了高台的欄杆邊,俯視著蒼茫之民,高高地舉起了權杖,等待想象中的歡呼。
迎來的,卻是無比尷尬的靜默。
皇城提督腦門上的汗如雨下,用力地拍起了肥厚的手掌,大叫:“攝政王千歲!”
周圍的“演員”們聽見了,入夢初醒地跟著鼓掌。然而在萬民之間,這點掌聲和叫好未免太微不足道,越發顯得難堪。
“或許,您應該宣布一些好消息,百姓期待得太久了。”
響亮卻有些虛弱的聲音,在九層之台的觀禮區一角,那個高大的,披著黑色披風的人,揭開了蒙著臉的大鬥笠。
太後有些不解,蘇濁堅持著讓帶鐵麵上觀禮台,說要親眼讓他看看下場,她也就答應了。現在是怎麼回事,指點江山的工具竟然指點到這份上了?
百姓之中也有了議論,不知帶著鐵麵的家夥,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那人伸手一撩,解開了黑色的披風,向皇城下一甩,鐵麵,早已解開,隻需取下。之前是時機不充分,現在,是時候了。
同樣的深靛色長袍,同樣墨玉的權杖,襯在高大過一般南晉人的身軀上,威嚴立顯。
俊朗如天神的容顏,因為長期不見日光,略顯得蒼白,琥珀色的眼,此刻竟比陽光更加刺眼。
一步一步,走向台子的正中。太後急急地向立於另一側的蘇濁喊道:“蘇統領,快將那人捉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