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萱附身撿起剛才扔掉的紙團,用手展平,指尖壓抑著的戰抖卻沒被那些眼尖的女司儀們看漏,連忙上去扶起她,感到她的身子也抖得厲害。
“林大人,您沒事吧?不要太掛心……”
“沒事,我相信和上官之間的感情。”林雨萱這麼說著,眼睛垂下,看起來無限憂傷,讓那些女司儀們心疼萬分。
“林大人,您可不能……”
林雨萱示意她們不要再說下去,臉上的笑容有些蒼白:“謝謝姐妹們關心,我們把殿下的典禮再排演一遍吧!”
風聲,就這樣傳開來。曾經人人稱慕的南晉第一才子才女的佳偶組合,竟然硬生生地被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撼動了。上官武連續十五天住在九轉殿中不曾回家,林雨萱鬱鬱寡歡又連續為封王大典操勞,身心憔悴。
就連身在禁宮之內的太後,也不免有耳聞。
上好的龍涎香繚繞,上官武耐心地給長樂帝講解著各種禮節。比起那些長胡子太傅,大祭司的講課方式顯然更得長樂帝的心,在氣走兩個太傅之後,長樂帝常常“強留”上官武直至傍晚。
“上官卿,待會和朕一同用膳,再下幾盤棋吧!”長樂帝自從金亞天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可以仰仗的人,上官武雖然隻是個禮官,但沉穩持重的樣子,讓長樂帝很想依靠。每天上朝,他都隻是呆呆坐著,全由母後作決定,總覺得自己就是個傀儡娃娃。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長大,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國家。他的手壓在上官武正在收拾的書冊上,上官武恭敬而小心地托開他的小手,一大一小的對比,不著痕跡卻堅定的拒絕,讓長樂帝感到自己的無力。
“陛下,臣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能否告退?”上官武一躬到底,讓長樂帝無法拒絕。他有些惱怒,轉身背對他:“走吧走吧,全都走了,就剩朕一個人好了,反正朕也沒用,你們也不用來巴結我!”
“陛下!”上官武的語氣中透著嚴厲,讓長樂帝心中一驚,不知何時,上官武已經繞到了他身前,“一個皇帝,是不應該這麼說話的。”
“不該這麼說應該怎麼說?母後也這樣教訓朕,你們之說朕不能怎麼樣,卻沒有告訴朕應該怎麼辦?朕也想當個好皇帝,但沒有人教朕,父皇不在了,皇叔也不在了,母後整天說國事很忙,那些白胡子太傅隻知道叫朕背書背書,你連多陪一下我都不願意!我不要當這皇帝了,誰愛當誰當去!”
“啪!”重重的一聲,耳光響亮,長樂帝目瞪口呆。
這一巴掌抽在的,是上官武自己的臉上,他白皙的臉上紅印立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上官……”
“啪!”又一聲,這一巴掌抽得更重,這下,一抹鮮紅,觸目驚心地從上官武嘴角向下蔓延。
他揚起嘴角,高高揚起的手準備給自己再來一下。
“住手!”長樂帝吼了一聲,上官武的手就停了下來,長樂帝上前扯著他的衣袖,“放下你的手!朕命令你!”
上官武笑開了,比起剛才那義務式的假笑,這個笑更真誠,牽動嘴角的痛楚,讓他秀挺的眉毛微微打摺。
“快!傳禦醫!”長樂帝一喊,門口守候著的太監們飛快地傳話下去了。
“上官卿,你怎麼……”長樂帝見他俊逸無雙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伸手想為他拭去嘴角的血。
上官的手伸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腕,推回去,擦去那稚嫩的臉頰不經意間已經掛上的淚滴。
“陛下,這就是臣教給您的,皇帝的做法,任何時候,要有剛才的底氣。你是天子,你有資格命令你的臣民。”
“可是我現在……”
“皇帝永遠不能說自己沒用,做不好,是因為臣子沒有做到應盡的義務。君王之道,不在於事事親為,而在於知人善任。”
上官武將長樂帝手指上的淚滴用幹淨的手絹擦去,自己嘴角的血卻是隨便擦擦:“陛下,請記住,君王的淚,永遠比臣子的血要重要,揮灑之時,隻能是亡國之時。今後,再多的困難,忘了您的年齡,忘了您的資質,隻要您身前還有一位捍衛著您的戰士,您就不能掉淚。”
夕陽最後一抹光線從深宮門楣打入,雀替與屋簷之間交錯的光箭將上官武的身影拉得很長,而長樂帝的身影也在上官的影子牽引之下,拔高了許多。
長樂帝覺得,是自己在成長。
上官武盯著那影子,牽著長樂帝的手就緊了緊。
“大祭司講得好,沒有做不好的君王,隻有沒盡到義務的臣子。”
婉轉的聲音打斷了上書房的寧靜,太後身姿嫋嫋,徐徐而至。長樂帝和上官武分了君臣之禮,太後輕笑,讓在身後等候已久的禦醫上前來為上官武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