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上時,我去了趟L城探望住在醫院的徐滿桃,那個將我撫養到十二歲的母親。
徐滿桃坐在醫院大堂的落地窗前,癡癡呆呆看窗外的雪花,身邊卻沒有護士,我走過去,坐到她旁邊。
“你是我女兒藍透嗎?”她麵容平靜,沒有之前那邊孩子氣,反而更像一個氣色不好的病者而不是患有精神病的人,“嗯?不是呢,我家藍透,應該更小一些的。”
我依舊延續從前的謊言說:“我也叫藍透,是你女兒的朋友,以前你還見過我呢。”
徐滿桃思考一會兒搖了搖頭,又看向窗外,問:“藍透,你不開心嗎?或者你很累?如果累的話,我可以借你肩膀靠一靠喔。”
我倚著她,語氣卻依舊平靜:“如果,你現在有兩條路選擇,一條是毀滅掉親情來完成你並不是投入太多精力的愛情,一條是保持現狀,但卻要自己遠走他鄉,你會選擇哪條路呢?”
徐滿桃突然笑了,笑容跟從前那般溫柔明媚:“這個嘛,我肯定是選擇不來的,兩條路都太悲傷,與其悲傷委屈自己,不如選擇走可以開心的路,藍透,一輩子很短,要快樂啊。”
“嗯,藍透懂的。”我閉上眼睛說,“但是啊,藍透從一開始就選錯路,回不了頭了,所以,我要繼續錯下去,吶,你會支持我嗎?”
“當然會啊,因為我是最愛藍透的媽媽呀。”徐滿桃語氣溫柔到像四月的太陽,“媽媽現在,跟你講一個關於藍透名字的小秘密吧。以前啊,媽媽我翻閱家裏的一本古書時,看到了一句話哦,叫“古有神鳥,其名藍透,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若能偶遇,與愛同老。然,終生隨處飄蕩,永無所愛,若得歸處,則,命已逝,魂已落。我希望她能帶給別人快樂,但更希望我的小藍透幸福啊,哪怕,藍透她自私一點。”
徐滿桃回頭轉過身抱著我,柔聲道:“藍透啊,要幸福喔,一定一定,要幸福哦,我最愛的藍透。”
“嗯,藍透一定會幸福的。”我在她懷中努力點頭,終於哭出聲來,“就算不擇手段。”
這是,我輪回無數次,第一次流淚。
也是最後一次。
第二天,木家和尚家終於決定進行一次時隔多年的商業合作,爸爸爺爺與尚明熾共同出席,結果,赤貓作為木家代表,直接在會議上逼問爺爺外公關於我和他的身世,當天晚上回來,三人臉色皆十分難看。
隔日午時,我披著廖如倩和莊葉爽讀高二時她們二人共同織的披肩,坐在赤貓居住的公寓沙發上靜靜看他,手順便摸了摸眯起眼睛窩在懷中的橙汁的腦袋,它尾巴優哉遊哉搖來搖去,顯然快睡著了。
赤貓將熱茶遞給我,還十分自然坐到我旁邊,笑問:“怎麼突然跑過來?難不成是想揍我?”
“你一定要做那麼狠嗎?”我捧起茶杯,“這世間,比我好的女子,多到數不勝數。”
赤貓隻是笑:“對啊,可是,藍透,就僅此一個。”
“做人別那麼死心眼。”
赤貓一把摟過我,差點害我手中茶杯的水濺出來,幸好本人反應速度快,即使穩住,但也因此失去掙脫的機會。
他的唇貼在我耳邊,吐息溫熱:“藍透,你就隻有這一世了,難道,連短短幾十年都不願給我?”
“……”此時此刻本人在想,是不是應該把茶杯砸他腦門上,“你可以死遠點嗎?”
赤貓沒有鬆開手,反而笑得愈發開心:“果然呢。”
我十分淡定抿了口濃茶,說:“把電視打開,我好無聊,要看電視劇。”
“幼稚。”赤貓說著,卻還是拿起遙控器。
現在是下午一點,也沒什麼好看的,於是本人果斷搶走遙控器,自顧自亂按起台來,而赤貓,卻始終抱著我沒放手,明明連他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到,心裏卻沒有絲毫違和感。
我正換台換得正過癮,卻聽見赤貓突然開口問:“藍透,如果你的感情是完整的,如果你先遇見了我,會不會喜歡上我?”
我隻是沉默。
赤貓輕笑:“也罷,你肯定不會回答。”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呢,木已成舟,天已注定,而人,隻需沉默走完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