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人……雖是私生種，也願諸神保佑你……”黑石台，黑山洞，這裏陰風貫通，火光不足……軍士去融化冰錐，取得雪水，霧氣“嘶嘶”升騰。顫抖的雙手浮腫而紅，卻用布片盛水，熱水淋在孩子身上——它在睡覺呢，軍士軟下去，岔腿坐在地，喘息又喘息，感謝上天的神跡，他跪倒，祈禱又禮拜，不論是誰救了這孩子。
（事情已經明了，當年的公爵在帶著嬰兒時的哈梅莉塔·雅爾卡娜——逃難。）
“在這兒！抓了他！”追兵，騎著戰馬，逞盡勇武，地麵顫抖。軍士認得那劍，事到如今，飛蛾撲火，他自嘲。藏好孩子，軍士站到路上，這裏已成雪原，白色沒及大腿，盡管長劍已碎，可還有一柄斧子，躬身子的軍士絕望地笑。“交出來！交出來！”吵喊此起彼伏，在馬蹄聲的浪潮中，視野隨著震動也變得模糊，隻有一團黑影，帶著殘像衝鋒。雇傭兵以為他會停下，事實卻與此相反。
你可以斬下惡龍的頭顱，可以狩獵鯨的脂肪，可以拔掉蛇的毒牙，可以獵殺鱷魚的盔甲，但你無法對視一個憤怒的人。“孬種，來戰啊！”軍士扯出斧子，才不管利刃先劃破束縛它皮革。肌肉下青筋暴起，連衣服也緊了幾分，馬匹也要戰栗不前，急急停住，雇傭兵陷入白色的墳墓。“我要罵你們狐狸的須子，沒臉的家夥，嗜錢如命的賭徒，最後警告你們，你在做背德的事……”
“這是個書呆子，除去他吧！”馬背上的三人已拔劍，揮砍，卻被盔甲擋下。軍士反手一個，卻砍了駿馬，鮮血爆出，肌腱可觀。
“馬有何罪！這有種就下來單挑，去死得像個男人！不要問為什麼保護嬰兒，你們這見錢眼開之輩，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們要被拋棄，要曝屍街頭，要下七層地獄！鎖在那裏，得水腫病，不可超脫！到時候——會有魔鬼把你倒吊起來，插入土中，燒你的腳，鞭打你的小腿。使你經受火雨，嗆沒直至窒息。呸，渣滓！才不是勸你回心轉意，我可以來通知你，死得高貴，至少陽間存留全屍！”
“你在詛咒！”雇傭兵對準頭盔披將下去。
“我就詛咒！”飛出的斧頭親吻一人麵頰。淒淒慘慘，厲聲震天，腦瓜子變成兩瓣，飛也出去，驚得他人急急後退。在雪中，暴風陣陣如刀割。還有兩個敵人，軍士變得麵目猙獰，手中的斧子被捏出血來，天地震蕩。他的嗓子固然撕裂——就用這壞掉的嗓子吧，他也歇斯底裏，怒不可遏。山穀也在搖晃，氣浪如牆，枯枝上的積雪震落下來，三人的對峙，此等響動亦如驚弓。
“神經病！我不放過你！”傭兵接著戰鬥，軍士應付不暇，“刷刷”，臉頰上從此留下傷疤，血液逃離皮膚就凝為冰晶。他不為失去英俊的臉龐二憤怒，因為憤怒已經無以複加：“吃我一板斧！！！！”
殞命不是靈魂最終的結局，軍士因此破口大罵：“想想你的所作所為，才失去肉體的靈魂，你的罪惡，我替你細細數落——當衝車打開城門的時候，你早已罪不可赦。叛亂的刀子殺進忠臣的營帳，——先是侍從官，你把他大辟；君王，你腰斬了他；女人和孩子，你也不願意放過；就是孕婦也要破開肚子。到底誰是異端，誰該上火刑柱，如果你們還有腦子，你們都該清楚。不屠殺手無寸鐵的人，不欺騙，不背叛，你們中間，還有騎士，也有主教，對著那所謂的‘魔界’，你們做了什麼。馴養人民的大畜生的馴養師，你可真是智慧啊！激怒一頭畜生是多麼容易，鬥牛士隻需要一張紅布！是啊，流多數人的血，加少數人的官，你們自以為已經將命運緊緊捆綁握在手中，卻不知最終是摔得最慘的那位——嘿，我說你呢，你可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