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急轉直下(1)(1 / 2)

可能也隻有女神自己知曉,這島上的艾吉城,到底有多少歲月了吧。

夕陽放出最後的光和熱,以最快的方式。這一天又要過了,一百年,兩百年,或者一千年以來,一天一次,一年三百天,也不管風和浪,艾吉的石頭還在原地,長出青苔,繞著樹根,變細碎了又變回原樣,世界——好像在繞圈。

城市和神殿——戰爭之女神的神殿——依然佇立,盡管島嶼如此之小,如此貧瘠。這是島上騎士的信仰,他們自稱“普世者聯盟”,而敵對者將其譯為“烏合之眾”。

此時,酒神節,神殿,狼。

少年見習騎士丹?威爾沃夫?奧芬?洛桑正在神殿下,他並沒有執行任務,他在執行自己的任務。悄悄地說,他有四分之一的狼人血統,看頭頂那棕灰的狼耳朵吧,以及大衣下露出的小段尾巴。以及,混血兒一般俊俏,此人亦不例外。狼少年好像在等待什麼,那一對暗紅的瞳子,深邃,不可預測,而目光又好似能夠融化一切。

他把下巴埋進衣領。

風來了,吹過少年的碎發,撩動他的衣襟,還帶著鹹魚味、海鹽味、灰塵味、酒味、水果的香氣、鉛板的鏽味……鏽味來自神殿頂棚。這時候往神殿裏麵看是看不到什麼的,隻能隱約見到幾個輪廓(中間最大的,就是女神像),往外看的話——歡迎來到苦杏仁大街,以及公民廣場,這最熱鬧的地方。

影子都從街中推到街邊了,鷹身人在城市上空盤旋,他們回巢了。少年還在原地,他基本不動,間或抬一抬頭。要說城裏的魔物,鷹身人算一種,狼人這樣的也算一種吧……爬行類的也有……和諧地生活,真不容易啊。

“殺——!”

太吵鬧了,廣場上的騎士比武。從那升起一對旗幟的高台,直到街邊二樓,三樓,乃至閣樓,人,全是人,各種人,各種族的人。餘暉讓他們都鍍上金,臉上泛著光。

“好——!”

“切——————”叫好和噓聲,交替著。

無非是兩個武裝的鐵桶先在馬上用軟木長槍胡戳,再下到地上拿劍亂砍,搞不懂為何還有此等規模觀眾,尤以女孩居多。有了女孩,就有鮮花販子、香水販子、零食販子、糖果商、貨郎……有了男人,就有商人、藝人、吟遊詩人,以及來添些麻煩的冒險家——他們總向車夫和挑貨郎講述那傳奇經曆,但結果常是一團糟。

“歐羅哦裏哦裏哦裏,哦裏哦哦裏……”異鄉人在演唱自己的曲子,本地人和著曲子跳自己的舞。彈豎琴的小藝妓藏在拐角裏,身前端正地放著一頂破帽子。若有好心人拋一枚硬幣,她會半跪著過去把硬幣收好——那是她和她的媽媽,以及她的老師的晚飯。異種族的魔物舞娘——精靈、貓咪——跳舞並非為了取悅他人,而是取悅自我。到此為止,樂曲、舞蹈、盛會都已齊備,對於歡度一個節日,還差兩樣東西。

色彩和酒。

色彩表達心情。二樓的主人要給過路客們的頭頂上拋些彩紙片,圖個吉利。如果男生發現彩紙裏裹著糖豆,窗棱上又是女生,那麼,也許應該恭喜你。事實上,任何節日都可以這樣被附上這種相似的含義,酒神節當天,所有的鮮花鋪子都要脫銷,你必須提前準備。或者,隻能去撿“和平炮彈”——弩炮送給全城人的鮮花球了。

廣場上空就正飛舞著花瓣,時疏時密,白花瓣都成了金色。

酒,騎士禁止酗酒,但並不妨礙公民痛飲。新酒就在這初夏時候成熟,男人圍在一起,各拿一隻木杯子,或幹脆拎起酒桶,你一口我一口。酒也是艾吉的魂,島上山多地少,勉強種的果子就拿來釀酒,賣酒進口糧食。

斑斕的舞裙和彩紙,轟鳴的音樂,潮水一樣的掌聲,就算是夕陽完全落下,也是不會停下的。然而洛桑對於以上都興趣寥寥,等待的目標還沒出現。狂歡對於參與者是一針趕走睡眠的猛藥,對旁觀者卻是雙倍的疲勞,狼少年沒有忍住打哈欠,他捂住嘴,耳朵跟著閃閃,看向日晷塔的影子——嗯……應該快來了。於是,洛桑把手裏的那些彩紙糖給了孩子們,可小孩又要聽他講書。

還要請他舞劍。

閉眼,洛桑好似思索,這本無可想,對他來說卻是個程序。稍停頓後,他深深地吸氣——而後呼氣,下意識地呈出禮節性的微笑。

“在那個神與人一起生活在地麵的年代,有龐大帝國,龍統治著這土地和土地上的萬物——包括我們,你們……”少年的眼神逐漸沉下,同時也取下後背那長劍。

“然而殺害從未停止——騷動、叛亂、踐踏、屠戮……有多少人想要終結她,卻最終交出了性命,作為了祭品。但總要有人上陣,其中,一位青年帶著母親給他的圓盾,出發了……”

小孩子們聽得很是認真……

再悄悄地說,狼少年的名字並非出自他的父親,那是騎士賜予的名字。丹?威爾沃夫?奧芬?洛桑的含義是“迷途的狼人孤兒——丹”,對的,少年從未與任何家人謀麵,朋友就是家人。

九歲那年,狼少年得到了這名稱。老團長維拉?賽亞斯?薩拉亞斯領著他完成了授名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