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是一杯冒著嫋嫋熱氣的苦茶，苦味四溢。熱氣熏染了眼睛，苦味浸到了心裏。一滴眼淚掉在香囊上，轉眼間被素錦吸入，留下表麵淡淡的氤氳痕跡。
“吱呀”一聲輕響，顧雪欣抬手擦去眼角殘餘的淚，看過去，竟然是皇太後。
顧雪欣唬了一跳，忙起身相迎。皇太後擺擺手示意顧雪欣不必多禮，反身把門關上。
“皇奶奶，您，您怎麼來了？”顧雪欣是真的很驚訝，皇太後此時不應該坐鎮天壽宮，等著皇後向她行禮嗎，怎麼會來到勤政殿。
皇太後一人進得殿來，沒有帶著崔姑姑。她在顧雪欣的攙扶下坐在黃梨木雕花椅子上，臉上是慈和的笑：“聽小李子說你忙著，哀家過來看看，冊後典禮這麼大的事情也提不起你玩鬧的興致嗎？”
皇太後的語氣裏並沒有責怪，但是顧雪欣拿不準皇太後的意思，她乖巧地回答：“冊立新後是一件大事，父皇是一國之君，也是一個妻子的夫君，於公於私，父皇都應該陪陪皇後。朝中的折子又不能耽擱了，左右雪欣無事，便來此了。”
顧雪欣低垂著頭，看不到皇太後的表情。半天沒有聽到皇太後說話，顧雪欣忍不住抬起頭來，卻見皇太後正盯著自己，仔細一看，她的眼睛盯著顧雪欣，目光的焦點卻不在她身上，好像是透過她看向了虛空。
“皇奶奶。”顧雪欣輕聲喚道。
“恩？”皇太後收斂了思緒，嘴角含笑。
“您不在天壽宮……”合適嗎。後麵三個字顧雪欣沒有說出來，她看向皇太後，用目光詢問。
皇太後嗬嗬一笑：“哀家老了，這種熱鬧的場合不適合哀家了。尋個清靜的地方坐坐，怎麼，不歡迎皇奶奶？”
“怎麼會，雪欣最喜歡和皇奶奶說話了。”顧雪欣給皇太後斟一杯茶放在皇太後手邊。
皇太後說：“別總站著了，你坐回去，現在就咱們祖孫兩人，沒那麼多規矩，倒是顯得生分了。”
顧雪欣淡淡一笑，坐回到書案後。她把桌上的奏折簡單的整理了一番，堆放在書案一角，免得遮擋了視線。
皇太後隨手拿過一個折子打開，說道：“時間真是如白駒過隙啊，轉眼間，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當初皇上初登基的時候，年少輕狂，胸有大誌，做事情雷厲風行，嗬嗬。”
顧雪欣不接話，靜靜的聽著皇太後回憶。
“朝政上的事情，豈是一個雷厲風行就可以做到完美的。世家閥門，根深蒂固，想要徹底清查，就先做好迎接動亂的準備。”
顧雪欣不明白，皇太後為什麼突然對她說這些。她端起茶杯，抿一口苦茶，苦澀的滋味蔓延在舌尖，直透進胸腔。
皇太後扔下手中的折子，看向顧雪欣，目光中隱含的銳利，像一張網，讓顧雪欣頓時生出無所遁形的壓迫感覺。她把驚慌深深壓在心底，麵上的表情依舊雲淡風輕。
“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沒有失去又哪能得到。若是任由朝中某一氏族一家獨大，必定會內生腐朽，影響下級的官員發展。對百姓，未必是一件好事。”顧雪欣說道。
皇太後微微點頭，話題一轉：“你想對付平陽王？”
“什麼？”顧雪欣沒想到皇太後問的如此直白，饒是她定力深厚，也不由地大吃一驚，眼中露出驚異的神色。
看到顧雪欣的反應，皇太後卻收回了銳利的目光，恢複了慈祥的祖母形象。“這隻是一個奶奶和孫女之間的談話，你不必驚慌。”
尋常的奶奶和孫女之間怎麼會談到朝堂上的話題。顧雪欣心中不鬱，迅速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是，也不是。平陽王為人驕橫，府中的人都會仗勢欺人，在百姓中橫行霸道。已經有不少官員彈劾關於平陽王驕奢淫逸的生活和他府中人欺瞞霸市的惡性事件了。一件小事可以斥責過去，兩件小事可以勉強原諒，事情發生的多了，有損我南雲國皇室的威嚴。再加上平陽王的野心路人皆知，這個人，斷斷留不得的。”
既然皇太後的話問的明了，顧雪欣也不打算含糊其辭，很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皇太後聽顧雪欣說完，認同地點頭：“這些事情，哀家都有所耳聞。不過說平陽王的野心，這件事萬萬不可僅以猜測行事。”
顧雪欣直視著皇太後的眼睛，問道：“平陽王新送了三個秀女進宮，皇上已經分別封了美人才人等，對這件事，皇奶奶您怎麼看？”
皇太後毫不避諱地說：“自古以來，後宮和朝堂上的局勢都是掛鉤的，後宮需要充實，朝堂需要平衡。皇上從大臣要員的女兒中選得妃嬪進得宮來，既充實了後宮，又可以製約朝堂上的勢力，使之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魏氏皇後被廢，平陽王在後宮中少了一個有力的臂膀，他當然會挑選合適的女子送進宮，期望女子在後宮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以輔助他保持住在前朝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