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腦袋裏的手(1 / 2)

十二年前,十歲,我生了一場怪病。

那時候剛上小學二年級,下午最後一節課,教語文的年輕女老師在講李白的《靜夜思》,我坐在教室第三排,看著前麵的黑板,漸漸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黑板上的字越來越模糊,腦殼裏慢慢疼了起來,沒幾分鍾,疼的快要撕裂,像是有隻冰涼的手掌撕扯著每一根神經,要給我拽斷。

我坐不住了,舉手,跟老師說要去廁所,跑到廁所就不行了,頭疼欲裂,恨不得一頭撞死——那時候膽子還是小了些,沒敢太用力,往牆上碰了幾下,腦子裏轟隆隆的,反而不那麼疼了,額頭貼著牆壁滑下來,抵在上麵,全身沒了力氣,睡過去了。

也可能是暈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一大半,腦子昏昏沉沉的,一個又黑又瘦的身影蹲在旁邊,好奇的看著我:“蒲凡,你咋了,中午沒午休啊,怎麼在廁所睡著了?”

是張兵。

他和我一個村子,鄰居,爺是個赤腳醫生,大病小病都能看,誰家孩子嚇著了驚著了也能鼓搗好,親奶死的早,爸媽出去幹活了,一直跟他爺生活。

前幾年,他爺給他找了個二十歲出頭的後奶,處的挺熱乎,張兵皮得很,後奶老揍他,他就老往我家跑,和我這個同樣沒有爹媽在身邊的孩子成了最好的夥伴,經常去我家蹭飯。

我比他強點兒,也經常挨揍,但爺和奶都是親的。

“頭疼。”我看看張兵,伸手抓住他一根胳膊,借力站起來,才發現,嘴角黏糊糊的,直犯惡心。

地上有一攤水漬,估計是我沒有知覺的時候吐的,裏麵有幾根紅色的線,彎彎扭扭的,像是中午吃的地瓜絲。

“你這一覺睡的長,都放學了。”張兵對那灘水漬沒怎麼在意,拉著我就往外走:“走,去你家吃飯。”

我又往那灘水漬看了一眼,搖搖頭,擦擦嘴角,和張兵一起離開學校往家走。

走了四五裏山路,天快黑透了。

回到家,我爺沒在,我奶煮了一鍋地瓜粥,還有大缸裏醃的疙瘩鹹菜,各自給堂屋裏的祖先牌位上了一小碗,轉過頭來,抓起旁邊一把光禿禿的笤帚,作勢要打,罵道:“你死哪兒去了,這麼晚才回來,飯都涼了。”

“他在廁所睡著了。”我還沒說話,張兵這小子立刻就把我賣了:“他沒午休,上課睡覺挨訓,跑到廁所睡的。”

奶奶沒等我解釋,上來就是兩笤帚:“死小子,吃飯。”

喝完地瓜粥,張兵和我去院裏,借著月光玩彈石子。

用大拇指把小石頭往坑裏打,誰打進去的多就算贏,這小子準頭不行,從來沒有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