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十三年,四月十七,天暖氣和,田野裏大麥黃熟,棗花未落,梧桐樹的葉子已經抽長,桐蔭遮滿了道路。
池州城外,番河水邊,一隻破爛的渡船孤零零的停靠在岸邊。
大約兩個月前,位於北朝西部的大月國突生叛亂,數萬鐵騎踏破邊疆,攻入池州,短短十日後,原本繁華安樂的池州城內,目所能及之處,隻剩一片腥紅。勵帝震怒,令蕭硯率十萬皇屬大軍浴血而行,勢必要敗其大月,以正國威。
數十裏外。
“快走!爾嵐!快!”樹林中,兩個衣著破爛,滿臉驚恐的丫頭正在拚命的往前跑著。
地上枝藤雜亂,一不小心,其中一個稍小些的丫頭便穩穩當當的被絆倒在地上。
“姐姐,我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
那小丫頭俯在地上,髒髒的小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她已經近三天沒吃東西了,實在沒有力氣再繼續跑了。
“爾嵐!乖!再忍一下!快起來!”
被喚作姐姐的丫頭蹲下身,十分費力的想要將爾嵐拉起。
“我走不動了,姐姐.”爾嵐搖著頭,她的腳踝扭到了,一動就痛,“你別管我了,你走吧·······”
爾容慌張的幫爾嵐拭掉臉上落不盡的淚,一麵哄著她,“天就快黑了,再走一會兒,我們就找地方休息。來,姐姐背你走!”
在她們的身後,有一支約十五人組成的大月殘兵隊也正在逃命,由蕭硯率領的大軍已經在今天上午攻破池州城,大月敗局已成。
密林深處,一條蜿蜒的河溝擋住了她二人的去路。原來在十幾天前,這裏爆發了一次山洪,洪水砸開林岸,留下了這條凹在底下的河流。
爾容小心翼翼的爬下去,河水及腰並不湍急,她浸在水裏,身子止不住的發抖。“爾嵐,快下來,小心。”
她伸長著手,一點一點努力的保護著自己的妹妹。
爾嵐學著爾容的樣子往下爬,她的個子嬌小,對爾容來說不過是及腰的河水,幾乎已經漫過了她的胸口。她哆嗦著身子,感覺自己好像快要喘不過氣,每走一步都是十分艱難。
已經能聽到身後逃軍的聲音了!爾容猛地回頭一望,大月軍凶殘至極,如果她們被抓到就隻有一死!
眸光一撇,在她們右側的河岸壁上似乎有一個圓洞,爾容心中暗喜,忙定睛去看,一棵斷樹的枝椏擋在洞前,殘留的枝葉和水草纏在一起,正巧擋住了洞口。若不是細心之人,恐怕是很難發現。
太好了!有救了!
爾容拖著爾嵐走到洞邊,她扒開一截樹枝,先是往裏麵看了看。洞口不深,倒像是某種動物挖建而成,隻是裏麵的空間狹小,她和爾嵐不可能都能藏進去。爾容心裏一沉,她不能再猶豫了,再猶豫下去,她們兩個人都隻有死。於是,她拉過爾嵐,然後托著爾嵐的身子,一點一點她往洞裏塞。
洞中矮小,爾嵐將自己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她拉著爾容的衣袖,不住的低泣,“姐姐,我怕!會不會有蛇?”
爾容握住爾嵐的手,然後拉到嘴巴給她哈了口熱氣,她摸著爾嵐冰涼的臉,嘴邊牽起一絲難捱的苦笑,“不會有蛇的!爾嵐乖,聽姐姐的話,躲在這裏千萬不要出來!”
爾嵐死死的抓住爾容,“姐姐你也進來啊!你別走!”
爾容強撐著笑,抬手指了指旁邊,“這裏太小了,旁邊還有一個洞,我去那裏躲著。爾嵐你記住了,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別怕,姐姐就在旁邊。走出了這個林子,我們就安全了。”
爾嵐點點頭,剛想放開抓住爾容的手,又連忙抓緊。爾容輕輕的拍了拍那隻不願放開自己的小手,“記住了,不要說話也不要出來。”
說罷,她扳開爾嵐的手,然後再用那些水草藤蔓重新掩蓋住洞口。
做完這些,她抬頭望一望天,接著順著水流往下遊衝了幾步,然後蹬著河底的暗石借力而起,吃力的幾下就翻上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