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魏鞅……卻不知出身哪門何氏啊?怎的寡人從未聽過此人?還有這什麼太史典吏……我大驪朝中竟還有如此職務麼?”
啟聖皇此刻還真是有些被搞糊塗了,魏鞅……?
太史典吏……?
這?怎的卻都如此之陌生啊?!
“咳咳……回稟殿下,魏鞅出身寒門,並非名門之後……至於太史典吏之職,是太史院中,負責、負責整理典籍、抄錄經著之、之……”
至最後,卻是連韓彧都有些大感難堪,竟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解釋才好。
畢竟魏鞅目下品階之低,根本屬於不入流之典吏,如此吏,竟妄圖一步登,染指大驪國相之位!
哪怕是他這個清楚魏鞅才華之人,此刻從嘴中道出之時,卻都頓顯尷尬不已……
“什麼?這魏鞅竟出身寒門?而且還隻是管理典籍之吏??”
啟聖皇當場愕然,怪不得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也從未聽聞過這等官職。
原來是芝麻綠豆大般不入品階之蒼蠅吏啊!
“這……”
老丞相竟然力薦此人,倒還真是大出所料,令人匪夷所思啊!
眼見得聖皇一度沉默不語,似是被這無名吏給驚在當場,韓彧頓時便急忙補充而道!
“陛下!萬不可因魏鞅出身低微,與一時官職便就此視與他!此人之畢生所學,實為王下之大道之法!必將助我大驪,自此橫掃下,一統九州啊陛下!!”
“哦?果真如此?!”
啟聖皇驟聞‘王下之法’、‘橫掃下,一統九州’之語,卻是當即便大感心動,不由出聲而道!
“那如此高人……卻不知師從哪位名家巨匠啊?”
“呃,這……”
韓彧頓時又被噎在當場,一時竟不出話來!
但眼看著陛下眼中的好奇之色愈發濃烈,最終卻隻能是如實相稟而道。
“回稟陛下……魏鞅之師實乃世外高人也,曾言入世之後,一切但憑己身,不可妄借師名,以成沽名釣譽之輩……”
啟聖皇聞言驟然愣在當場,而後竟久久無語,就這般怔怔的望著老丞相一動不動,待韓彧都有些不知所措之後,這才陡然間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老丞相糊塗也!此人哪是什麼千年不出之大才?依寡人之見……怕不是什麼江湖騙子吧!哈哈哈哈!”
著著,卻是又止不住出聲笑道,甚至笑到半躬其身,艱難般緩緩坐回榻中。
“陛下!老臣絕非糊塗啊陛下!!”
韓彧當即一驚,連忙手腳並用爬至陛下近前,滿麵誠摯般激動而道!
“此人之才,遠勝老臣十倍百倍啊陛下!!”
“哈哈哈哈哈哈!十倍……百倍??”
啟聖皇聞聽此言,卻是更為誇張般,手指著老丞相失聲大笑!
言語神情之間,已經毫不掩飾的表明,他已在心中認定那魏鞅就是個江湖騙子,而老丞相年老糊塗,不幸被騙啊!
須知老丞相之才,就已經足以稱得上百年難遇之良相!
而那什麼無名吏魏鞅,竟敢自己遠勝於老丞相十倍、百倍之才?
如此語無倫次之人,不是江湖騙子,卻是如何??
“陛下啊……”
韓彧見此情形,頓時無力般癱倒在地,心中如何還不明白,陛下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言,更不會選擇啟用魏鞅!
此時此刻,他眼含熱淚,險些老淚縱橫,腦海中卻陡然浮現出當日與魏鞅提及此事之情形……
那一日,自己於邀月閣字號雅間之中,要求魏鞅與棋道聖手溫謙一同做客,並首次公開身份,直言要力薦魏鞅,讓他替任大驪國相之職!
尋常之人,驟聞此等驚聞,如何不驚慌失措,心神失守?
然而那魏鞅聞聽此言,卻不驚不喜,不急不躁,當場坦言而道。
“大人……非是鞅自恃清高,有意推辭,而是鞅早有自知之明,聖皇陛下絕不會重用與我!”
“更不會將國相之位,交與我這太史典吏手中!”
時至今日,眼看著聖皇陛下那般誇張大笑,韓彧隻覺一切一切……竟似乎早已被魏鞅所提前預料一般!
聖皇陛下果真不用魏鞅,甚至都不肯相信自己這位相交相知數十年之老友……
念及至此,卻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當場哭聲而道!
“陛下!您……果真不用魏鞅?!”
“嗨喲~嗨喲~”
啟聖皇實在是笑的樂不可支,直至此時才勉強停了下來,口中‘嗨喲’‘嗨喲’般緩了許久,這才強忍笑意繼續道。
“老丞相啊……你老了,年紀大了……安心回府中療養治病吧……”
言語之間,卻是根本不接此茬,自此便斷了老丞相舉薦人才的一切念想!
韓彧聞聽此言,隻覺頭腦發昏,眼前發黑,險些就此栽倒過去!
此時此刻,他還如何不知,聖皇陛下已絕無可能重用魏鞅!!
但他卻還是不願就此放棄,僅憑著內心中那股對於聖皇陛下與大驪王朝之忠誠,驟然喝道!
“陛下!”
他強撐著最後一點力量,奮聲竭力般嘶聲呐喊而道!
“不用此人!便殺了此人!!”
……
“冊十二年,國相兼內閣首輔韓彧,持啟聖令直入禁宮,求見啟聖皇。
聖皇雖臥病在榻,無力上朝理政,然國相親臨,仍勉力相迎也。
彧入紫微宮中,持令跪曰:‘臣自知大限將近,心中所憂,惟身後事耳!’
‘自古舉賢不避親,今持令覲見,但無他求,惟薦我兒韓新,替任國相兼內閣首輔之職耳!’
聖皇不語,沉吟而曰:‘自古虎父無犬子,新資聰穎,必為大才也!’
‘然寡人聽聞太史院之太史典吏——魏鞅,實為千年罕見之王道大才!卻不知鞅比及新,孰強孰弱乎?’
彧大笑,哂然而道:‘魏鞅其人,非世家名門之後,非名師巨匠之徒,非德操兼具之輩,區區吏耳,何足掛齒耶?’
聖皇度量思忖半晌,仍信重於國相之言,雖未立新替任國相,卻擢升其直入內閣,是為閣老年輕之最也!
是故,鞅此等千年不出之大才,惜與大驪失之交臂也!
嗚呼哀哉!韓彧老賊,為一己之私,卻致使魏人被迫投秦,實乃國之罪人也!”
——《大驪王朝》·司馬求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