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我叫李誠實(1 / 2)

寫這一切之前,我一直在猶豫,猶豫的不是該不該寫,而是猶豫著我要怎麼去寫那些曾經活生生地生活在我身邊,但此刻卻化作一堆黃土的他們。

他們是我的戰友,一群為了勝利而死掉的人,我今天之所以能坐在寬敞的,陽光明媚的房間裏悠閑地翻動著自己的記憶,就是因為他們一個個地倒在我麵前,為我鋪就了一條可以走到今天的道路。

很多人在敘述死亡的時候都刻意去回避,生活在今天的人們認為,死亡之於他們是一種抽象的概念,雖然時時刻刻地懸在頭頂,卻始終沒有落下。可是對於我所曾經經曆的一切來說,這種感覺卻是真切,真實,並且時時在身邊閃現,是的,閃現,從生到死,那一瞬間的變化,不可挽回,即便你付出再多的悲傷和痛苦,它都一無反覆地離你而去,帶走你最珍愛的東西。

我是一名團長,或者說我曾經是一名團長,就如同我曾經是一名士兵一樣,這個名詞隻是一個稱呼,它唯一代表的是我曾經生活在一個這樣的團體裏,看著她誕生,頑強地活下去……

我是第一團團長!我叫李誠實!

第一章,我叫李誠實

李誠實想要參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將一塊土坯搬到征召辦公室的窗口,那個窗口就在老黃家的東牆上,被人直接打通了牆麵,然後在上麵整齊地砌了個窗欞子,征兵站的幹部就坐在窗口,盯著眼前一個又一個想要報名參軍的人,問他們姓啥叫啥,家裏幾口人。

這些問題李誠實聽了不下幾百遍了,心裏也早已經對答如流,這些難不住他,難住他的是牆上的窗欞子——他年紀小,個子矮,根本夠不到窗口。李誠實大約估量了一下,如果把土坯放在窗戶下麵,他勉強能把嘴露出來,這樣的話,人家問什麼問題,他就能讓人看到。可現在最大的困難是,如何在人家的眼皮底下把土坯放在窗戶下麵。

這對於李誠實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難題,要想當八路,首先要把這事解決了。

坐在自己準備好的土坯上,李誠實看著老黃家門口裏外的人來人往,如果擱在以前,這事肯定是不能發生的,老黃家的大門必須是縣長來才能開一次,平時無論是借債還是還錢,大家走的都是後門,正門大部分時間是兩個護院帶著盒子炮守在那裏,有人遠遠打量一眼,都會被他們罵個狗血淋頭。那個時候,大門口整天的有人倒水清掃,門口鋪的大青石被擦的鋥亮。可現在,青石早被泥腿子的腳踩的沾滿了黃泥巴,看起來仿佛一個個印章摞在一起。如果這一幕讓黃家老三看到,護院的屎都能讓他罵出來。不過可惜,黃老三是看不到了,十天前他就吃了槍子,然後被他家人草草埋在祖墳裏,連墓碑都隻是桑木摳的牌子,比他爹的大青石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李誠實老早前就挺想去老黃家看看,村裏進去過的人都時不常地將他家的富貴掛在嘴邊吹噓,‘有種上黃老三家吃一頓去’這種話更是互相叫板的慣常詞語,這讓李誠實打小就把黃老三家當做一個神秘的所在,他甚至在心裏默默許下願望,如果能進去看看,哪怕給黃老三鞠個躬都幹。

不過李誠實是沒這個機會的,鞠躬都沒這個機會,在以往,能進去他家的人,除了村長,保長,甲長之外,連戶長都別想進去,要是想問他借錢,至少要甲長點頭,許下一成的酬謝,才能讓甲長帶著去保長家,由對方出麵去老黃家敲門借錢,借錢的人隻能在門口等著,由著保長拿出欠條先按下手印,至於上麵寫的什麼,那自是人家說的算,有人要問,更是一句,‘老黃家家大業大的能騙你那兩錢’給打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