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微光占據著整個空,愁紅與濃黑的雲層層堆疊,沉重得仿佛要墜下來。
陰雲蔽日,微弱的金光從雲層薄弱處透出,為這濃豔的紅與黑綴上一線明澄,卻在這不詳的陰暗空間裏平添了幾分詭譎。
忽然,空中閃過一道強烈的耀光,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照亮了雲下的世界。
這裏原是個被山脈環繞的平原,芳草萋萋,花團錦簇。可此時,平原上卻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嬌豔的花浸透了血,在這充滿死亡氣息的平原上靜靜地開著。
身首分離的屍體,利刃削開的白骨,分不清誰是誰的殘肢斷臂,卷了刃的兵器,還有滿地猩紅黏膩的血,讓人仿佛身處阿鼻地獄。
林驚鴻仿佛一直存在此間,又好像突然出現一樣,她看著這滿地血腥,不由得有些心慌。
但緊繃的神經,還有清明的靈台,都提醒著她要保持鎮定。她環伺此處,想要離開這裏,在屍山血海中卻怎麼也找不到離開這裏的路。
仿佛,她本就屬於這裏,和屍骸一樣屬於這裏,永遠也不能離開。
林驚鴻鼻腔裏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讓她忍不住反胃,可她想吐卻吐不出來,不上不下的梗在喉嚨,讓她極其難受。
“姐姐,你能帶我出去嗎?”一道陌生卻又帶著些許熟悉的女聲,在林驚鴻耳畔響起。
林驚鴻抬眸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自己不遠處,漂浮著一道撐傘的透明身影。
這身影像是蒙著一層薄霧,看不清楚麵容,似乎穿著一身白衣,輕飄飄的,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樣子。
這道身影渾身散發著死靈獨特的幽光,在這死屍橫陳的平原上,顯得聖潔又無害,與這個充滿血腥和死亡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應該是戰死此間的饒執念之靈吧。
林驚鴻想。
人死之後魂靈會因為執念而不散,變成執念之靈,一直徘徊在身死之處,無法離去,若是無人接引,這執念之靈便會永遠困在那裏,直到靈體虛弱,再次消亡。
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怎麼離開這詭異的地方,可現下她遇到了自己,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我不知道能不能渡你,不過你可以跟著我,咱們做個伴也好。”
林驚鴻看著她。
也不知怎麼地,單是看著她,林驚鴻心裏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仿佛她已經與麵前這人相識了千年萬年,如今不過是故友重逢而已。
“好的,謝謝姐姐~”
她的聲音非常幹淨好聽,約摸是個年輕活潑的姑娘。想來跟林驚鴻年紀相仿,不知怎麼就命喪此處,也不知在這裏徘徊了多久。
“轟隆轟隆轟隆!”
時不時閃過的巨大的閃電此時聲勢更加浩大,轉眼間,瓢潑大雨便兜頭澆了下來。
雷聲炸響,那漂浮著的魂靈不住地顫抖,連撐著的傘都險些拿不住,水滴傾斜著滾落到林驚鴻的紫衣之上。
雖然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林驚鴻心知她應是被嚇到了,便道:“別怕,有我。”
“驚鴻姐姐,我不怕,我在這待久了,早就已經習慣了。方才隻不過是手抖罷了。”
那魂靈聲音輕細,似乎透著幾分無法言的情緒,被滾滾雷聲遮掩了大半。
大雨之中,山穀內騰起了詭異的黑霧,本就陰暗的地方更是看不清路。
林驚鴻心想著要趕快找個避雨的地方,一句話隱約聽了個大概,隻清晰的聽到她不怕,也顧不得她是不是逞能,便道:“你不怕就校”
耳際被雷聲和雨聲充斥的林驚鴻,沒有留意到她語氣有異,更沒有注意到這素未謀麵的魂靈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驚鴻踏著血水,轉來轉去,終於在一個石洞前停了下來。
這石洞巨大而空曠,有人為開鑿的痕跡。
在石洞的中間,突兀的立著一個石柱,上麵深深地嵌滿了鏽跡斑駁的劍,隻餘一尺多長的劍身和劍柄還在石柱外麵。
在劍柱正對著洞口的地方,還有一把斷劍,這斷劍劍柄插在柱子上,在這眾多劍之中異常矚目。
“我們先在這避避雨吧,等雨停了我們再出去。”
林驚鴻一步邁進去,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把呆立在洞外的魂靈拉進來。
“好啊,姐姐。”她聲音輕柔,一副全然信任林驚鴻的模樣,順著她的力道飄進來。
外頭不斷有寒風灌進來,厲風呼嘯著刮過洞中每一寸地方,吹得鐵柱上的劍不住震顫。
林驚鴻有些擔憂這風會山那柔弱的魂靈,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她,卻見她麵對這疾風沒有絲毫慌張,依舊穩穩地撐著傘,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林驚鴻想了一下,問道:“你在這多久了?”
那魂靈似乎有些迷糊,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記不清了,不過,這裏的花應該是每年開一次,算花開的次數的話,應該有十六年了。”
“你是怎麼被困在這裏的?”林驚鴻心底很不好意思,她這問題,透著滿滿的問別人怎麼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