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講完了。
天色從最初的明朗轉為晦暗，夜空中疏星幾點，倒有一輪助興的明月。月光幽幽，照在她們的身上。
而房薇的表情一路隨著她的故事跌宕起伏，最後歸為成熟的悵惘，像洛書之那樣，曆經滄桑的悵惘。
照她所說，故事裏的木青鈴分明就是自己了，最後落得如此悲慘的結局。
“那麼於錦淑呢？她有轉世嗎？”
“有。但是……我沒能救得了她。”在她的話語中，房薇難以想象那又是一個怎樣驚心動魄，動人而婉轉的故事。
她不再問。
木青鈴又真的是自己嗎？那個於錦淑，她的好姐妹，她現在又在哪裏，怎麼樣了呢？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前世今生這樣的事？但如果是假的，洛書之又何必來幫助自己。一時間她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而洛書之從房薇的表情中也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難以置信。
轉生的人，果然是不能記得前世的。看來她是沒有任何印象了，那些回憶，那一段人生，終究隻是她自己的。
“不記得不相信都沒關係，你就當它是一個故事好了。”
“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那你恨我嗎？房薇？”
房薇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我會很抱歉上一個我對你所做的一切。畢竟己複……但是你說的那些生生世世，就算我是寫的，也很難想象。至於季修他……我覺得應該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這太超現實了……於子衿也許會信的。”
“是嗎……”
洛書之轉而抬頭看向夜空，口氣中帶了一如月光般的哀慟。
房薇不語，也像她那樣抬頭，她們同時凝視那輪明月。月光同時灑在她們的身上。
月光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卻也從來沒有這麼柔和過。
“你想他嗎？”
“想。”
“那你想他嗎？”
“我很想他。”
房薇的電話鈴響起，她接起來應了幾句，掛斷後洛書之站了起來。
“那……再見了。”房薇看著她的眼神，真誠，感激，友好，卻唯獨沒有像木青玲那樣的親切。
“再見。”洛書之不再多言，轉身就走。她知道這是訣別，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從此沒有必要再見麵了。
“等等！”
洛書之停下來，轉過身。
“你還沒說，那個時回古書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呢？”
那個年輕女子的臉映在月色下，一雙杏眼裏裝載了多少想望。
洛書之對著她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噢，那就再見啦。”房薇也沒甚在意，揮手作別了。
安采音有一次，在窗外看到一個女子，好漂亮的女子，隻是她的眼神，好悲傷的樣子。
某天夜裏，她眉心胸口指間三處一齊刺痛，隨後看見一本破爛的古書。
再後來，這公寓著了火，一雙男女不避而亡。
時回沒能救得了她。
房薇出去買東西的一次碰到一個女子，那一刹，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她一直奮力奔跑著，又迷失著。
她從一場自欺欺人的病中醒來，卻從來不記得有過什麼於錦淑，木青玲。
時回救了她，卻不再是她的舊友。
窗外又下雨了，洛書之靠在窗邊，看著那細細的雨。
“快過來，別淋雨了。”
“己複，你知道嗎，我在遇見你之前還遇見了很多很多人。”
洛書之把手撐腮，望著窗外的眼陷入了許久許久以前的回憶之中，那時她還隻是一本連話都不能說的書。
“他們大多都死了。有的活的很長，有的很短。有的富貴了一生，有的死在戰場上。亂世中的人命不值什麼，可能隻是當兵的手裏一把刀，就能結束一個人的命，不論他是什麼人，什麼年紀。那時候我就在想，人命就真的如此輕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