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陽明與晦庵(1 / 3)

支配明代思想界的儒家學說,為朱子學。因為永樂時,坊間有《四書五經大全》一書,其內容悉依據朱子學說而編纂。當時之科舉考試,悉依據這《四書五經大全》之說行之。故士林的思想,無出乎《四書五經大全》以外者。象山之學,當時視為禪學,視為異端。但朱子博古通今,明初的宗朱學者,從說格物窮理,實際隻就朱子所著的《近思錄》,或此等書而研究,其學識非常淺陋。陽明出版《古本大學》時,當時的學者,尚有不知除朱子的《大學章句》之外,有《古本大學》者。由此,可知當時學者的固陋。故徒說“居敬窮理”,而不知反省其心。陽明初研究佛老,後認道家長生不老之說的可笑,又悟佛家的棄人倫出家思想的反乎自然,因紹述象山的“心即理”說,標榜“致良知”,說“知行合一”之說。以反抗朱子之說。茲提要揭其學說與朱子學說迥異之點於後。

朱子對於“理氣”之說,視為二物,而立二元論。陽明的理氣觀,則認為一物的兩麵,而倡對等的一元論。

朱子的“性論”,謂性的本體,即“未發之中”,不可以“善”“惡”名。其所為善,是已發之和,偶然與陽明之說,大致相同。但陽明謂性體的發用,必借“氣”行之。故告子的所謂“四端”,即不外乎氣。故“性即氣”“氣即性”,二者如二,二實為一。稟受後之性,是不可分的。關於此點,朱子號稱稟受後之“性”為氣質之“性”,而認性氣的不可離,然性、氣之間,猶設截然的區別。故其觀點,因以不同。這是因為朱子執理氣二元論,陽明執理氣一元論,由此而生的自然的歸結。

“心”與“理”的關係,朱子認為虛靈氣中具有性的理者為心,即寓於理的氣中者為心。換句話說,即理與氣相合,而成為心,將兩者區別而觀。陽明則據象山之說,認為心即理,視心與理二者為同一之物。朱子之說,認心主乎一,而實管乎天下之理;陽明之說,認心虛靈不昧,眾理具而萬事出。

致知格物之說,朱子認“知”為知識之知,“物”為事事物物,致知格物,為“即物窮理”之意。萬物之理,號“皆備於吾心”,然不學,則不知理,故即物窮理,以開發吾心。陽明認“知”為“良知”,格物之“格”,為“正”之意,故物為意之所在。吾人的良知,靈昭明覺,但蔽於物欲,即失其真,故當格物,去人欲,存天理,複其良知於至極。致良知的工夫,靜坐固有效,但不過其一法。此外,必在事上磨練。這一點,與宋儒的致知格物專事靜坐者不同。

知行合一說,為陽明的主張。朱子則主張先知而後行說。這是由於對格致的認識各異而然。蓋朱子認“知”為經驗的知識,故廣窮事物之理,即至於知,故倡生知後行說。陽明認“致知”為致我的良知於意之所在的事物上,故有知行合一說。

陽明在大人教育論中,釋《大學》一書中所論為“大人之學”,《大學》是談聖道、偉人修養論的書,與朱子之釋《大學》為“大學教育論”之見不同。朱子之所謂“大學”,是與“小學”相對而言的大學。朱子認《大學》三綱領之“在親民”中的“親民”二字,應改為“新民”;陽明則主張仍存其舊,作“親民”二字,親民則所以明明德,為明明德的手段。又“止於至善”,朱子認為至善當於事事物物中求之,陽明在至善為本然之性,為良知,止至善,則為複本然之性。再朱子研究《大學》一書,以“格物致知”為主眼,陽明則以“誠意”為眼目,格物隻為誠意之功。誠意之極,不過止於至善。至於“至善”之則,為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