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蜀道多重嶺，關山雄踞，峰回七十二轉，山路崎嶇，少有人煙。
寒山村位於三河郡與沐陽關交界處，少有外人至此。
有個青衫長裙的盲眼姑娘，每日傍晚都會坐在村頭許久，似是在等著什麼。
這一日，漫天飛雪，也不例外。
她聽見腳步落在雪地上的聲音，淺淺一笑：“你來了。”
有個麻衣男子，嗓音溫潤：“嗯，你等的人，今天也沒來嗎？”
青衫姑娘搖搖頭，淺笑嫣然。
“那就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兩人在雪地中結伴而行，他們是前年來到寒山村的，據說麻衣男子此前，是位闖蕩江湖的無名劍客，懂些功夫，兩年前在南湘城外救了奄奄一息的盲眼姑娘，後來厭倦了漂泊，就來到了蜀地，在這寒山村裏和盲眼姑娘一同隱姓埋名，住了下來。
盲眼姑娘還有一個八九歲大的女兒，也是一年多前才被人送過來的，安靜乖巧。
剛走到村口，麻衣男子忽然停下腳步，猛拍了下額頭說道：“瞧我這記性，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我剛剛想起來，劉婆讓我去她那裏一趟，幫她挪下櫃子。”
她點點頭，語氣溫柔：“你也是的，這麼大個人了，總是忘東忘西，快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好好，那我去了。”
麻衣男子緊跑兩步拐入一條巷子，四下無人，頓時一步跨出，再出現時，卻已在村外數裏，大雪之中，他靜靜而立，攔住了那個全身裹在鬥篷中的男子。
他不複之前溫潤嗓音，雙眼微眯，聲音冷冽：“現在大雪封路，蜀地崎嶇難行，再往前就沒路了。”
鬥篷下的男子聲音沙啞，腳步不停：“謝謝。”
“剛才看到公子經過寒山村，所以趕來問問，沒有別的意思，這天色馬上就入夜，前麵數十裏再無村舍了，不如先生在村裏暫住一夜，明日再啟程，也安全些。”
那鬥篷男子經過他身邊，說道：“還是不勞費心了，在下身無分文，而且遠行慣了，這點風雪還吃得消。”
麻衣男子正是蘇明樓，他終於喊道：“張聿寧！”
男子腳步仍未停，嗓音沙啞並不是裝出來的：“抱歉，我想，您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張聿寧。”
蘇明樓轉過身，望向鬥篷男子的背影：“你要我好好照顧她們，你就真的不想去看一眼她們嗎？你不想直到她們過得怎麼樣嗎？”
那鬥篷男子方才停步。
終於承認了嗎？
蘇明樓嘴角勾起，隻是剛剛泛起的笑意卻就這樣凝固在臉上。
那鬥篷男子緩緩轉過身，摘下鬥笠，蘇明樓眼中看到的，是一張如樹皮般褶皺，臉色幹枯如百歲老人，臉色卻慘白，沒有一絲人氣的一張臉。
他輕輕抬起壓抑不住顫抖的右手，沙啞說道：“你認為這樣一隻手，能握的住劍嗎？能護得了她們嗎？還是這張臉，是你口中所說的張聿寧？”
蘇明樓驀然怔在原地，心情複雜難明，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枚歸路時撿到的玉佩，玉佩上刻有一字，張。
那鬥篷男子在蘇明樓眼前，靜靜的緩緩的係好鬥笠。
風雪中，鬥篷男子愈行愈遠，隻剩此生兩人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抱歉，你真的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