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酈城瀝青路。
那是一個醉倒在雨幕裏的男人。
車燈打過來的淡黃色光線,將他整個人的身體輪廓都顯現了出來。
名貴的黑色西裝在雨水的衝刷下濕的透徹,他坐在地上,低垂著頭,讓人無法看清他臉上是何種的神情。
唯有周圍歪倒的空酒瓶,似乎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一米開外,車上女人呼吸急促,握著方向盤的雙手控製不住的打顫,心髒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狂跳個不停。
差一點就撞上了!
恐懼連帶著怒火,瞬間侵襲了她的感官,她用力推開車門。
“這位先生,找死請繞道,不要搭上我好嗎!”
置身車外,冷風夾雜著雨水撲麵而來,很快將她的發打濕,雨滴落在她純白的襯衫上,一點點渲染開來。
處理完工作已經很晚了,還碰上大雨,她覺得自己夠倒黴的了,但現在看來,那都不算什麼。
本來趁著這條路上幾乎無人,她提快了車速,誰料想路中央會出現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醉漢。
最要命的是,若剛才她沒有及時踩刹車,就會牽涉上一條人命了,而且說不定以後還要在監獄裏過一生。
越想,她就越發的來氣,握緊雙拳朝他的方向邁了一步。
“你怎麼不說話?聽不見嗎!”
她自覺語氣夠衝,但眼前的男人卻像個泥塑般佇立在那裏,動都不帶動的,她真心懷疑這人耳聾。
等她好不容易緩下怒氣,卻發現自己身上全濕了。
想到剛才自己下車的衝動,她暗暗有些懊惱,回家之後肯定要被父親狠狠斥責一頓了。
低歎了聲轉過身,她沒有再理會那個男人,全當自己倒黴。
正準備打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著,她的身體就被人從後麵摟住了。
腰腹位置被勒得極緊,右肩上落下來的力道很重,她剛要掙紮,接下來傳入耳廓的沙啞痛苦的男聲卻是讓她微冷的身體徹底僵住。
“薇薇,不要上車!”
他的聲音很焦急,又透露著緊張與慌亂,是她聽了多年也不覺得膩的聲音,但此刻說出的話對她來說卻是冰涼刺骨。
他說的“薇薇”,是秦薇,不是她童苡。
五年前,酈城發生的那起車禍爆炸案,埋葬了他的最愛,同時也殘酷的帶走了他的心。
而今天,是秦薇的忌日。
她一直記著,所以白天上班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本是可以提前完成的工作,偏偏被她耗到晚上八點多才完成。
遇上他,是她的意料之外。
跟他有這麼親密的舉動,更是她萬萬不敢想的。
雖然,他認錯了人,叫錯了名字,但是,依舊有絲絲的甜蜜一點點在心口的位置化開,她不想推開。
“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一開口,便有濃烈的酒氣侵入她的鼻端,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內心突然升起的酸澀。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暗中偷偷關注著他,無論外人將他描述成什麼樣,她依舊相信,他值得她愛。
盡管,這種感情低到塵埃裏,渺小的不易被人察覺。
現在這樣悲慟的他,她真的無法做到坐視不理,好不容易費盡力氣將他扶進車子裏,卻在不小心中觸碰到他的額頭。
滾燙的要命!他發燒了!
隨意從後車座取了件外套披上,她便快速開車送他去了醫院。
到醫院,守著他輸完點滴,差不多已經到淩晨了,一天的疲憊也在此刻席卷了過來,雖然累,但能這樣靜靜看著他,她也覺得很滿足。
病床上的他換了幹淨的病號服,濃密的黑發也在剛才被她用吹風機弄幹了,此時躺在那裏安安靜靜的,英俊的容顏憔悴不堪。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以至於她自己還穿著濕透的衣服,長發也隻幹了兩成,隻到不滴水的程度。
童家的家規很嚴,不管多晚,沒有父親的允許,她是不可以在外麵留宿的,她必須回家。
……
童家。
偌大的客廳裏,乳白色的吊燈如日月星辰般明亮,但此時看來,卻莫名的有些刺眼。
牆上掛著的歐式鍾表滴答滴答的響著,發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裏格外的明顯。
坐在沙發裏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神色冷到令人發指,他將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茶幾上,抬眼睨向她,“去哪兒了?”
憤怒的聲音,讓站在不遠處的童苡瑟縮了下身體,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穿著濕衣服的她太冷了。
將還算幹的外套往裏攏了攏,她才低聲回答,“在公司加班了。”
童世誠眼中的冷冽更甚,語氣裏帶著極為諷刺的不滿,“小林說你八點多就離開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