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五月二十六日,晴。很奇怪,後來一回想起那天,腦子裏出現的就是晴朗的如同電腦桌麵一樣的藍天白雲和白雲中火紅的大太陽。
“裴軍——裴軍——,電話!”樓管扯著喉嚨喊著,高昂的音調在七點多鍾還略顯空蕩的走廊裏回蕩著。
“哎,來了,來了。”我慌慌張張跑過去。
“長途,長沙的,還是那女孩兒。”樓管曖昧的看了我一眼走開了。
“謝了。”
拿起電話,我莫名的慌起來,心“砰、砰、砰!”不爭氣的跳起來。
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才傳來聲音:“裴軍,我們分了吧……祝你幸福。”
“為什麼?為什麼!我到底哪兒錯了?你說呀!”我對著話筒嚎著,話筒裏傳來的隻是掛斷後的嘟嘟聲。
我早有不好的預感,這一段她對我漸漸冷淡,十天半個月也難得打個電話,我打過去她也是不冷不熱,壓根沒有一丁點以前恨不得從電話裏鑽過來抱著你吻死的狂熱,更沒有掛電話時依依不舍的留戀。我曾很男人的對自己說:“我去,不就是一女人嗎,愛誰誰!”然後瀟灑的噴出一長串煙氣。可當這一天真得來臨的時候,我知道我騙不了我自己,我是真的喜歡她。
我跌跌撞撞回到宿舍,無聲無息上了床,腦子裏全是她,六年來交往的點點滴滴象電影鏡頭一樣來來回回的放。
“裴軍,你瞧瞧都幾點了?還躺著?今天可是主任的課,遲到了小心削你。哎,看你的被子,又躺皺了!內務不合格隊長能玩死你!”舍友兼鐵哥們龔平好心的提醒我。見我沒反應不耐煩的給了我一腳:“走呀,犯病了你?”我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不能自拔,聽他在那逼逼個沒完,抬頭罵了句:“滾——!”聲音又高又突然,嚇了龔平一大跳。他又氣又尷尬,罵了句氣呼呼的走了。
跟著舍友們也陸陸續續去上課,宿舍隻剩下我這個被愛情拋棄的小可憐。“不行,我得去找她!”心裏猛得蹦出這樣一個念頭,跟著它就象瘋長的野草一樣瞬間充滿我整個大腦。
我們榕城警官學院是個軍事化管理的單位,平時沒有隊長批的請假條休想走出大門一步,而沒有正當理由這假條是不會批的,當然沒有假條而想溜出去玩也是可以的,那就是——跳牆。但跳牆有被校糾察抓住的危險,好多不安分的學員都有一腳牆裏一腳牆外眼看就要成功“越獄”卻被糾察抓著腳脖一把拽下功虧一簣的絕望經曆。接下來這些倒黴蛋兒就要在篇幅巨大的檢查、罰做衛生甚至體罰和禁閉中度過,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廣大不安分學員“越獄”的念頭,他們太渴望進入外麵的花花世界,於是和糾察隊玩貓抓老鼠的危險遊戲也從未在我們中間停止過。
我沿著和龔平新開發的一條隱蔽小道向圍牆跑去,離圍牆五六米遠的距離開始助跑,然後猛得起跳,雙手趴著牆頭一用勁,腳蹬著牆縫,身子向上一竄,已穩穩上到了牆頂,麻溜的跳向牆外,著急忙慌的向火車站方向跑去。
火車站站前廣場,兩名警察在來回巡視,他倆紮著黑色警用武裝帶,武裝帶上掛著手銬、對講機、警棍,當然還有槍套,不過套裏沒有手槍。一個站在廣場邊的年輕人用躲躲閃閃的眼光裝著不經意的瞄了兩名警察一眼,稍微猶豫後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快步朝進站口走去。
兩名警察相互交換了下眼神,迅速一前一後包抄過去。
“站住。”個頭高點的警察擋在年輕人前麵,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年輕人臉色一下變得慘白,眼睛驚慌的看著高他半頭的警察結巴著說:“我,我,我回家。”經驗豐富的高個警察心裏明鏡一樣“這小子肯定有事兒”。冷著臉說:“恐怕你回不了家了,跟我們走一趟。”說著就去拽他的胳膊。驚恐的年輕人邊後退邊想去懷裏掏什麼,站他後麵的警察早把警棍拿了出來,見情況不對照那小子腦袋狠狠給了一下,那小子隨即被打倒在地。這時候高個警察也把手銬拽了出來,撲到他身上就上銬子。
“砰!”一聲槍響後高個警察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手死死拽著手銬一頭的鐵環。拿警棍的警察一下蒙了,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滿臉是血的年輕人用一把手槍猙獰的指著自己,槍口冒著淡淡的煙。“砰”,槍又響了,他看到一團火光,猛得象遭到電擊一樣渾身一震,一下摔在地上,粘稠的血漿迅速包裹住他貼在地上的臉,失神的眼睛無力的盯著天空。
開槍的凶手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血,左手腕銬著手銬,右手拎著手槍朝廣場外大街拚命跑去。
“殺人了!”一會兒一聲嘶啞慘厲的女聲在廣場上響起。
跳牆出來我沒坐公交車,直接狂奔著去了火車站,我用這種類似自虐的方法來對抗失去她的悲哀絕望以及對黑暗前途的恐懼。
我一路狂奔,偶爾也不顧路人異樣的目光大聲嚎幾下。離火車站還剩兩三個路口時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我一愣,發現整條人行道的行人或蹲或趴或牢牢躲在大樹和垃圾箱後,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就我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往前衝。再一瞅,我前邊四五十米遠有一個年青人玩了命的向前跑,手裏隱隱約約似乎拿了把手槍,他後麵一百米左右有五六個人追他,有穿警服的有穿便服的。“砰” 那人突然回頭開了一槍,“砰”,“砰”,“砰”,後麵的警察也開了槍。一時槍聲大作,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兒,好象穿越到了戰亂中的中東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