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河學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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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河
“阿媽，你快來看呀！我的蝦子好大呀！”
“有好大？有不有我的手拇頭大呀！兒子。”
“大大大，你不信就算了。等下子老板來了我賣了它們！”
“莫賣莫賣！我的好兒子，今天有貴客來我們家，我等著你的大蝦子做一碗好菜喲。”
“今天又從那裏來貴客呀？是不是爸爸回家了？”
“不是的。你快去問奶奶，請她告訴寶寶！”
一個很美麗的瑤家少婦，正跟她的五歲兒子說笑玩耍。她看著兒子高高興興地進了吊腳樓，並且大聲地喊著打掃衛生的奶奶。她格格地笑了。過路的人們，停住了腳步，不解地望著她，也笑了。
他們的笑聲，將孔雀河上的一群野鴨子驚起，高叫著飛向瑤人灣。
這個女人叫阿琴，是華笛的妻子，趙五嬌的兒媳婦。
他們家今天有貴客要來。
“奶奶，今天真的有貴客來我們家？”孫子問奶奶。
“有有有，是貴客貴客呀！”奶奶說。
“奶奶奶奶，你為什麼哭了？”孫子拉著奶奶的手，不解地望著奶奶。
“沒沒沒，奶奶不哭不哭。”奶奶大聲地哭了，她抱著孫子，淚水就像那孔雀河的水，沽沽地流著。
孫子趕快去找他的媽媽。
奶奶出了吊腳樓，來到了孔雀河旁邊。她對著孔雀河疑思著。她的大腦裏的波浪，就像她眼前的孔雀河，過去的生活，一浪接著一浪，朝她卷來------
“五嬌，快來！快！”趙毛苟剛從縣裏回來，一進屋就大聲地喊他的女兒，“給我倒一碗濃茶來，我告訴你一個特別好的消息。”
“是不是你又當了勞動模範，得了一麵錦旗呀！”趙五嬌正在幫母親喂豬，聽見爸爸叫她，一邊說笑一邊跑進夥房，倒了一大海碗濃茶給爸爸，“是不是又要我們洗臘肉，炒黃豆，給我們的書記同誌祝賀呀！”
“沒大沒小的兩爺崽，見麵就鬥嘴了，讓人家好笑！”女主人從豬圈回到堂屋，對她的丈夫他女兒數落著，“他在縣裏吃的油水夠我們一個月的了，給他做點‘憶苦餐’吧。得了多少獎金？給我們買肥肉吃吧。”
“女人家家，就是女人家家，就曉得吃吃吃！”丈夫說著，將手伸進內衣，拿出一張嶄新的“工農兵”，放在桌子上，“給，就這一張，我是走路回家的，省了一元五角錢車費。你拿去吧。”
“爸爸，你的好消息呢？”
“噢，對了，等等，讓我抽一口才說給你們聽。”
母女倆以為他是在騙人，都走進灶屋去忙了。趙毛苟不緊不忙地抽了一袋他自己種的土煙，就好像餓了三餐飯的人，得到一大碗白米飯，吃得津津有味，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幸福和驕傲。
孔雀河的人們這一次，也是第一次感謝他們的大隊黨支書趙毛苟：他到縣裏要來了兩個國家教師，而且是長沙毛主席畢業的那個學校的優秀學生。
趙毛苟那天晚上在家裏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說出這個消息時，他的女兒當時就敬了爸爸一大碗瓜簞酒，並且親自給爸爸夾菜。他的老伴，樂得給他煮了四個荷包蛋，多放了兩勺油。
孔雀河人的的確確應該好好感謝趙毛苟。他已經不止十次地到縣裏找教育局領導、縣裏領導要教師了。但是，他們都說，沒有畢業的學生想來我們大瑤山教書，你們自己請老師吧。
但是趙毛苟就是不服氣，因為他已經在老百姓的麵前說過一句話：不辦好我們孔雀河學校由民辦轉公辦學校這件事情，他就不當支部書記了。可是一年過去了，他的話沒有兌現。人們說三道四，他的心裏十分難受。但是他不怪老百姓說他的無能，他也覺得自己是有點無能，不僅是學校，而且生產上，他都不應該算一個好的領導。
他有怨氣無處發泄。
他是一九五九冬天接的班，他的弟弟趙己生調到縣裏當副縣長去了。孔雀河大隊的人們對趙家十分惱火，背地裏講了不少的怪話。有說他們是吹牛放炮黨員的，畝產隻有３００斤，他們兄弟說成是１０００斤；他得了表揚，當了先進，老百姓卻餓了肚皮，遭了災。人們咒他們：半夜裏走路都會被鬼打死。有說他們是吃裏扒外的瑤人，人家瑤人灣大隊的書記老是裝窮，要上級救濟老百姓，他們兄弟總是說我們有決心有勇氣，跟著黨走，自力更生，發憤圖強，不要上級的補助，自己解決困難；他們的名字上了報紙，出盡了風頭，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怨聲載道。人們恨他們：絕子絕孫，一家人都遭天打五雷轟！其實，人們都不理解他們，那都是李書記壓著他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