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佐能控製我戶部人手,將此文書拖延至今才送到本官手中,他自是拿準了我無法應對。”朱卿洲的反應讓第五邱心底一涼。
戶部裏到底有多少人是慕容佐的,尚是未知。第五邱隻擔心自己站錯了隊,若無把握一舉擊敗慕容佐,他這樣公然支持朱氏一族,隻怕是與慕容佐翻臉太早了。
“侍郎當真願意為我朱氏效力?”朱卿洲忽然這樣問道。
第五邱甚至不必衡量,因為他根本無路可退。到了這一步,即便他卑鄙一把為了自保臨陣倒戈,慕容佐也是既不會信他,也不會用他。況且朱氏即便沒了朱卿洲,又哪裏有那麼脆弱。百年根基屹立,總有一個能擋事的。
他抱拳起身,躬身以禮答道:“下官所言,至死當真。”
朱卿洲回禮亦是鄭重,道:“本官自當與侍郎同仇敵愾。”
這個時節的長安城分外迷人。成片的銀杏林高聳城際,濃鬱的桂香與銀杏果若有似無的清苦氣息摻雜在一起,像極了第五邱手上這塊銀沉香。
這香是朱卿洲給他的。
朱卿洲說這叫銀沉香,是自己閑時以銀杏與桂花為主料所調配的香料。秋季天幹物燥,點上此香醒腦提神最為合宜。方才殿中點的便是此香。
戶部侍郎的車架穿過一條條街道,行駛的不急不緩。車內侍郎大人與親隨阿尚同乘,這在平日裏可不多見。
“朱尚書能將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給大人來辦,可見他對大人的信任。”阿尚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恭維。
第五邱反而搖了搖頭,道:“信任談不上,就如同本官也不會信任他一樣。隻是眼下,我們被趕上了同一條船。怎能不共掌舵,同揚帆。”默然片刻又道:“對了,你待天黑之後再去找文姑。切記慎之。”
阿尚忙點頭如搗蒜的應了下來。
皇帝木璟今日破天荒的去了鳳央宮。
朱貴妃一向不愛多言,性子又冷淡執拗,皇帝將主持中秋盛典的大權賞給曹賢妃,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倒也罷了,她還是個性情之人,無論是誰惹了她不順心,她都不願忍耐,更加不會強顏歡笑,瞬時臉就沉下來了。
但又不像有些得寵妃嬪那般跋扈,她隻是沉著臉色不去理會。對皇帝是如此,對後宮眾人都是如此。也有傳言說皇帝不立朱貴妃為後,是嫌棄她不夠大氣,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度。這些話也不算中肯,因為她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冷麵冷言。
卻從未瞧見她因為生誰的氣而以權謀私、打擊報複。第二次再見那人,她還是如常般淡然,絲毫不會再為過去的事而擺臉色。這也足以說明,朱貴妃之心胸足夠豁達。
皇帝今日來看她,她也隻是依尋常接駕禮數將他迎進了正殿。半句多餘的話也沒有,更是在她臉上瞧不出一丁點的欣喜神色。
如常,一切都是如常。
皇帝見她如此自然有些不悅,拉著臉也是一言不發,一句平身都沒有說,徑自走了進去。
朱貴妃的貼身宮女名叫路沅,機靈的很。奉了茶後,也瞧出自家娘娘馬上就要惹怒龍顏了,忙示意殿中伺候的宮人們統統退了出去。
這下閉了門,他們兩口子也不至於鬧出太大動靜吧。
殿中寂靜半晌,朱貴妃才從袖中拿出被折成寸把大小的半截宣紙,極力壓低聲音道:“阿洲傍晚傳進來的,給你。”
皇帝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意道:“貴妃反省這幾日,還不曉得自己錯在哪裏?”邊說邊接過那宣紙抖落開來,極迅速的瞧了一遍又收起。
“臣妾何錯之有?為何要反省自身。”貴妃的語氣聽來也不示弱,殿外雖聽的不夠真切,還是隱隱能聽到幾句。路沅手心緊緊捏著一把汗,臉上的焦急掩飾不住。
“放肆!你也該學學賢妃的溫順懂事!”皇帝的聲音聽起來愈加憤怒,殿外眾人齊刷刷跪了一地。貴妃並不回應,依舊表情淡淡的坐在皇帝左側。
皇帝忽然起身,指著貴妃又怒道:“貴妃這般理直氣壯,那中秋節宴也無需參加了,省的壞了朕的賞月興致!”說完,又極快的小聲道:“備兩份。”這才氣衝衝的往外走去。衣袍間像是帶著疾風一般,走過之處都是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