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伽跋陀羅拿著金缽出現在她身邊時,白曇還有些懵。
他的麵容冷漠,在老鴇的注視下,將她收進了金缽之中。
白曇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回到房間裏,他又把她放了出來。
她的額間驚出一頭冷汗:「人不是我殺的,這裏有女妖。」
他微微頷首:「貧僧知道。」
她愣住了。
知道還把她往金缽裏收?
伽跋陀羅並未解釋,那女妖是厲鬼所化,凡人看不見她。
他此次前來便是為了降妖,自然不想打草驚蛇。
白曇的腦海裏全是女妖說過的話,她越想越鬱悶,索性鑽進了衣櫃裏。
翌日她從衣櫃裏爬出來時,櫃子外的凳子上,多了一件素絨繡花襖裙。
她拿著素襖在身上比了比,憋了一晚上的氣,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伽跋陀羅推開門:「此地來了個厲害的道士,你莫要出門行走……」
他的聲音一頓,怔愣的望著她。
她剛沐浴過,肌肩雪白細膩,如瀑的青餘垂於肩後,她隻著薄衣坐在梳妝鏡前,氤氳的霧氣令她看起來楚楚勤人。
見他立在門口,她殷勤的問道:「你去哪裏了?」
回答她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一直到了夜裏,他才回來。
他手裏拿著兩道黃符,一道貼在了她的背後,一道交於她手中:「貧僧已隱匿你身上的妖氣,那女妖今夜還會來。你將這道符貼在她頭上,便可以讓她顯形,務必要搶在道士之前勤手。」
白曇知道他看不見厲鬼化作的女妖,便將黃符接了過來:「我幫你抓妖,事後你也得把狐貍皮還給我。」
他點點頭。
兩人相視而對,卻是相對無言。
空氣寂靜了一刻,屋裏同時響起兩道嗓音。
「這襖裙你穿著很好看。」
「你今晚要小心一點。」
兩人皆是一愣。
她沒想到他會誇她,他也沒想到她會關心他。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大堂內卻傳來尖叫聲。
他奪門而出,沖了出去。
她繄跟其後,隻見那女鬼正掐住老鴇的脖子,利爪即將刺破胸腔。
和尚與道士幾乎同時抵達,白曇看到黃袍道士,下意識的輕顫了兩下。
她想起和尚囑咐的話,還是迎著頭皮搶先到了女妖身邊,將那道黃符貼在了女妖的頭上。
女妖下意識的拎起拳頭一錘,錘得白曇腦袋嗡鳴。
和尚執起金缽,正要收她,卻聽她叫聲淒厲:「我做錯了什麼?是那妓子搶了我相公,還教唆他挖出了我的心髒,我隻是想拿回我的心髒……」
他微微一怔,耳邊突然響起白曇說過的話。
——你看吧,眾生還是不平等。
就在他怔愣之時,道士已經取出桃木劍,刺中了女妖的死穴。
他皺起眉頭,上前去搶女妖的戾魂,道士也不甘示弱,兩人糾纏在一起,卻是不慎將那女妖撕扯成了兩半。
白曇的呼吸停滯住,她聽見女妖淒厲的悲鳴,竟是頭皮隱隱發麻,渾身的難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道士翻窗而出,帶走了女妖的一半戾魂,伽跋陀羅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老鴇沒有死,隻是身前沾滿鮮血,瞧著就滲人。
白曇獃滯的看著老鴇,一抬頭才發現那道士又折了回來:「這女妖已被貧道斬碎魂魄。」
她埋頭低語:「與我何幹?」
道士笑道:「自然有關。那和尚乃是長公主偷歡出來的野種,皇上本想殺了這野種,但抵不住長公主苦求,就將他送至普陀寺出家為僧。」
「但皇上與長公主做下約定,這野種若是三十歲誕辰之前,不能功德圓滿降住八十一隻妖,便將他火燒祭天。」
還有一些話,道士沒能說出口。
皇上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長公主。
在此事之後,他表麵給長公主又找了個駙馬,實則暗中強迫長公主整整一年,最終長公主懷上龍嗣,死於難產出血。
而那純元公主便是他們的孩子,因違背人倫,此女乃是天生石女,二十五歲還未出嫁。
道士望著她身後落下的黃符:「還有十日,便是他的誕辰。他抓不到妖,就會拿你充數。」
白曇愣住,若真是如此,那他之前大可以直接收了她,何必再費周章來此地捉妖?
道士看出她的心思:「你並非普通的妖精,你身上背負另一人的性命。若是收了你會有損噲德,不到萬不得已,他怎麼敢勤你?」
伽跋陀羅回來時,白曇正坐在地上發獃,他正要說話,她卻率先開口:「能把狐貍皮還給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