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後背看起來,似乎比那日更加觸目驚心,黑色的符文咒語隱隱透出一絲絲血紅,脊柱上蜿蜒醜陋的長疤更添幾分猙獰之色。

虞蒸蒸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在她塗藥時,他的手臂一直保持著緊繃的狀態,仿佛在承受什麼難以言喻的痛苦。

她下意識的加快動作,迅速的將藥丸塗遍他的後背:“塗好了。”

容上並沒有放鬆下來,他側過頭去,正好與她的眸光相對:“出去。沒有孤的命令,不準進來。”

虞蒸蒸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他的臉,不是想象中的油膩中年,也並非是什麼絕世美少年。

五官都不醜,但組合到一起就成了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普通到看過一眼就能忘記。

多少還是有些失望,她方才看到他雪白的皮膚,就自動給他腦補了一張傾城的容顏。

如今看到真人,隻覺得有一種網戀奔現失敗的惆悵感。

容上對她的反應還算滿意,他銷聲匿跡的一千多年,常常以假麵示人,這張臉是他最喜歡用的。

他原本懶得偽裝容貌,她就算知曉他的身份又能如何?

若是不想外傳,隻要殺了她就是了。

但就在剛剛打雷時,他改變了主意。

從南海傳來消息,人界尋到了那對母子的蹤跡,他監測了未來五日的天氣,近來人界會有雷雨天。

他需要一個人給他塗藥。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可以隨手殺死的人。

虞蒸蒸和他對視了一瞬,連忙垂下了頭,

她想問他,她和山水能不能走,但她不敢開口,他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最終她還是沒敢問出口,老老實實的走出了內殿。

山水依舊是棺材的模樣,隻不過腦袋和手腳都恢複了,看起來像是一口棺材長出了手腳,瞧著十分詭異。

她看到完好無損的虞蒸蒸,微微鬆了口氣:“蒸蒸姑娘,你沒事就好。”

虞蒸蒸本想問一問山水到底怎麼回事,可她剛張開嘴,就想起隔壁內殿的鬼王,隻能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山水手腕上的通信鐲亮了起來,但她的棺材口寬,兩個手臂之間隔得太遠,伸直了手也按不到通信鐲。

虞蒸蒸幫她按了一下,許是因為結界的原因,綠光投影根本映不出來,隻能依稀聽到那端傳來的聲音。

“去哪了?”

是向逢的嗓音。

山水聽到自家師父的聲音,眼淚嘩啦啦的往外流:“師父,我在欒殿,我好害怕。”

向逢沉默了片刻:“別哭了,我去找你。”

山水搖了搖頭:“我和蒸蒸姑娘在一起,師父在家等我回去就好。”

向逢正要說什麼,受到結界的影響,通信鐲上微弱的綠光驀地消失,對話也被就此切斷。

虞蒸蒸拍了拍山水的棺材肚子:“別怕,鬼王已經就寢了,我陪著你。”

山水艱難的翻了個身子:“蒸蒸姑娘掀開蓋,進來睡一會吧,等到明日王上醒來,許是就能出去了。”

虞蒸蒸看著那程光瓦亮的棺材蓋:“……”

山水:“別客氣,我睡起來很舒服,我師父最喜歡睡我了。”

虞蒸蒸:“???”

她正想婉拒山水的好意,手腕上的通信鐲便突然亮了起來。

虞蒸蒸猶豫了,他剛剛說不許她進內殿。

她不敢亂接他電話,可又怕耽誤了他的事情,屆時他再怪罪她。

遲疑了半晌,她還是捧著那通信鐲,走到了內殿的殿門口:“您,您睡了嗎?有人找您……”

虞蒸蒸對著內殿裏頭喊了好幾聲,但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她往裏探了探腦袋,本想就此作罷,眸光卻不經意間掃到了倒在湯池外的男人。

虞蒸蒸愣了愣,這是直接在地上睡著了?

她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的朝著湯池走去。

隻要把通信鐲扔在他旁邊,屆時就算真的耽誤了什麼事情,他也怪罪不到她身上。

內殿中一如既往的冷,她身上穿著禦寒的白袍,倒也感覺不到什麼,但倒在地上的鬼王,手指頭似乎結冰了。

她本來以為是錯覺,可走近了才發現,他赤著的上身,已經和地麵上的薄冰凍結在了一起,仿佛被502膠水粘上了一樣。

他又長又密的睫毛上,也結上了一層細密的冰霜,她根本聽不到他的呼吸,便猶如死人一般。

鬼王死不死,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若是死了更好,就當給六界除害了。

虞蒸蒸半蹲著身子,悄然無聲的將通信鐲扔在他身旁,剛要起身離去,卻聽到一聲低不可聞的喃喃聲。

“娘,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