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月教01(1 / 3)

往前三十裏就是肅州衛,邊關要塞,埋骨之地。

柳黛腳踏紅綢,要遠嫁。

蘇長青長劍在手,要搶親。

滿眼黃沙遍地,寸草難尋。

殷紅的送親隊伍成了這天地間唯一一點顏色,卻也似一把刀將黃土劃破,從這幹涸龜裂的泥裏滋滋流出一汪血,吸引著山穀左右蟄伏的狼群。

蘇長青伏在山坡後,計劃在花轎入穀之後動手,直取要害,免傷無辜,正要抬手示意,卻見山穀對麵驟然間泉水一般湧出一群白布蒙麵短刀雪亮的匪賊,徑直衝向送親隊伍。

狼是殺紅眼的狼,羊是懵懂無知的羊。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師弟陳懷安一刻不停點著數,“四十六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人又這麼多,師兄,咱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呢?

箭在弦上。

趕了三百裏路來做山賊,還要讓同道人截了貨不成?

眼看洪水入黃沙,將隨行護衛衝得稀碎,車中人岌岌可危,蘇長青劍已出鞘,腳尖使力,輕輕巧巧越出沙與天的接線,踏沙似行雲,半點漣漪也不留,正正好是九華山的輕靈功夫,劍尖一收一遞,對方剛從馬夫腹中抽出刀來,再想轉個手腕應敵,驚覺手上無力,平日裏熟悉的花活兒全然挽不出來,低頭一看才發現右手手腕已整齊沒了,手掌連著長刀落盡沙裏,連個聲響都沒聽著。

那人斷了手,瞬時疼得斜倒下去,如同一條離了水的泥鰍,在黃沙地裏撲騰打滾,神飛心裂的呼痛聲就在馬車旁炸開。

蘇長青伴著烈馬嘶鳴與敵手呼喊,推開馬車已然半開的門,入眼即是一片瀲灩的紅,兩個丫鬟穿沉綠,戴紅釵,身後藏一襲纖細紅妝,在這兵荒馬亂的黃沙地顯得格外孱弱,仿佛一嫋輕煙,倘若他話說得大聲些,這一嫋煙便要雲散隨風去似的。

“姑娘。”他盡量穩住聲線,“在下九華山蘇長青,此行奉掌門之命,特請姑娘上山一聚。”這話說得堂皇,仿佛他真是從天而降救人於水火一般,連自己也禁不住赧然。

再一抬眼,綠衣丫鬟讓出半個身,露出新娘少女麵龐,幹幹淨淨似初雪長夜一輪月,照得這滿眼的風卷黃沙,刀劍齊鳴瞬時間都明豔可愛起來。

“姑娘,請與蘇某……”話到一半,橫空多出來一柄長刀,破開馬車外壁,自綠衣丫鬟後背穿入前胸,小丫鬟雙眼鼓脹,銅鈴一般大小,清清楚楚倒映著蘇長青的舒朗眉目。

“紅鳶!”

隨著柳黛一聲驚叫,紅鳶徹底斷了氣,可一雙眼仍瞪得要脫眶而出一般。

等不得了。

蘇長青嘴上道一聲“得罪了”,扣住柳黛手腕,一拉一拽將她帶出那雕花描金的馬車。

甫一落地,西北烈風便吹飛了柳黛頭上掀到一半的嫣紅錦袱,綴滿珠翠的鳳冠也歪歪斜斜,岌岌可危。

陳懷安見蘇長青已接了人出來,半戰半退,雪亮長劍與對方一柄外曲短刀風沙中撞得鏗鏘放鳴。

九華山的劍法正而穩,恰逢對方招式卻刁鑽乖戾,全然不似中原門派,一把一尺二的短刀,刀身兩條血槽,是個殺人放血的好物,全為取人性命而造。

陳懷安被兩人死死纏住,一人與他正麵纏鬥,一人左手從身後扣他肩膀,右手將短刀往前一遞,眼看刀劍就要破他側腰。

當下蘇長青不得已送開柳黛手腕,提一口氣,飛身而起,劍尖將將好鬆到那人腕下,隻見他輕輕一挑,短刀便落了地,連著少少幾滴血,那人右手便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