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1 / 2)

公元532年,北魏太昌元年,洛陽。

北魏洛陽城。

在清晨的光影裏,城中四百多寺,佛塔殿閣層疊而起,籠罩在一片煙雲之中,恍惚如人間仙境。曾有胡僧稱洛陽為“佛國”,也是不差。即使經曆四年的戰亂紛擾,洛陽城卻依舊一如往日的繁華。隻不過如果仔細看,從那些與日俱增的軍士、以及路人不再閑淡的神情,洛陽城如今多少有些滄桑之感。

初,孝文帝意欲遷都,太尉李衝以為太過匆忙,不符舊章。於是孝文帝命李衝等人經營修繕洛陽城,以為北魏皇都。李衝熟悉舊典,又肯實幹,在造作大將等人輔助之下,以東漢洛陽城為依托、參閱古代營造典章、借鑒南朝梁宮殿模式,曆時三年,終於建成。後,孝文帝自平城遷都。雖當時貴戚大臣多有疑慮,但是經曆了太子詢私自離都被廢之事,抱怨之聲漸少。洛陽城也在這種平定之中,越來越繁華。

洛陽城建在洛水北岸,北邊的宮城是皇帝理政和後宮的所在,外圍的皇城是朝中各處衙門,而廓城在最外,為洛陽城的中居民裏坊。在皇城以西,沿著分金溝河水西岸、壽丘裏一帶,則是被稱為王子坊的所在。王子坊中大多都是皇族,南陽王元寶炬的府邸也在這裏。

南陽王府中,臨著分金溝河水一帶是王府內打理的精致詩意的花園。園中最顯眼的建築乃是一座兩層的木樓,小巧典雅,白牆紅柱,簡潔而大方的雕花木窗。樓內地麵也是用上好的楠木鋪就,所以一進去就能聞到楠木所散發的幽涼之氣。

臨窗而立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她年紀亦不輕,可是看上去卻有著宛如少女一般輕盈的體態。披著一頭長可及地的秀發,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絲綢的睡袍,裙角輕柔,拖曳在地。素麵如畫,不施粉黛,膚色白皙,眉目清秀。

她隨意走動了兩步,身後四個跟隨的小鬟無聲地緊跟在身後。窗外是寬闊的院落,沒有樹木的遮擋,也沒有山石的點綴。一覽無餘,用白色細沙鋪著地麵。隻看見院落之外圍繞的綠樹一片崢嶸景象。

“郡主殿下,王妃殿下前來看望。”伺候在門外的小鬟向著門內稟告道。

白衣女子緊走兩步,向著門口迎接著。

走進來的是一位素衣女子,麵色溫柔,“妹妹怎的還沒有梳洗?”說著便拉起雲舟的手,“我是否來的過早?”

這位素衣女子,乃是南陽王元寶炬的王妃乙弗玉漱。她與南陽王伉儷情深,是宗室裏少有的恩愛夫妻。

白衣女子流波回轉,悠悠道,“不知怎地,心裏總有些煩悶。故而還未曾梳妝,讓姐姐見笑了。”

“今日裏要進宮麵聖,難免會忐忑不安。這也是人之常情。”乙弗王妃溫柔地勸慰道。今天就是王妹進宮接受賜封的日子,隻是連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新帝登基兩月餘,這南陽王府中也是悲喜交加。四月,新帝元修登基。五月初三,退位的節閔帝暴崩於門下省幽禁所。爾朱氏一族的勢力於此終於被高氏一族所取代。皇帝冊封高歡為大丞相,與高歡素來親善的大臣都開始入京就職。高氏一族可謂權傾天下。此後皇帝又以沛郡王欣為太師,趙郡王諶為太保,南陽王寶炬為太尉,長孫稚為太傅,清河王為司徒。此乃用皇族的力量牽製高氏勢力的舉動。

六鎮之亂、河陰之變,再加上各地此起彼伏的起義,整個北方一直動蕩不安。皇族的力量在變亂中逐漸削弱,北境六鎮的地方武力卻在戰火硝煙中逐漸壯大。爾朱榮一族以及高歡一族就是如此。

皇帝在閶闔門外舉行鮮卑古禮,登基後改元。這一年是為太昌元年。初,皇帝倚重南陽王元寶炬、清河王元亶,但是六月初五日,一向穩重老成的南陽王卻闖了一件大禍。

禍事的源頭是侍中高隆之,他是高歡的義弟,倚仗高歡的權勢橫行霸道已經不是一兩日,但偏偏那日南陽王正在氣頭之上,見他如此恃寵而驕、目中無人,便命人賞了他一頓板子。

高隆之跑到高歡麵前,哭訴半天。第二天高歡在早朝時便將此事上報皇帝。元修雖然知道錯並不全在南陽王,但無奈高氏權高位重,又重兵在握,隻好將寶炬貶黜為驃騎大將軍,令其歸第,閉門思過。

白衣女子坐在海棠花形的銅鏡前,任那些侍女擺弄她的發髻。鏡中人麵桃花,卻止不住有著淡淡的憂傷。她回過頭問在一旁的乙弗王妃,“嫂嫂,王兄仍舊閉門不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