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尚和陳迪化的浙東南八縣反共救國軍司令部,還有這支土匪武裝的主力十一支隊,就駐紮在雪峰山區的一個叫上徐的小村莊。這裏群山環抱,人煙罕至,地處麗水和縉雲的交界,遠離縣城和集鎮。村裏隻有幾十戶人家,世代以務農、狩獵為生。漢族為主,也有佘族。
從上午開始,陳迪化就在司令部裏,竭力遊說陳慶尚攻打麗水縣城的可行性。在這支土匪武裝裏,陳慶尚是司令,而在軍事上,陳迪化卻有相當的發言權。他曾是湯恩伯部隊的團參謀長,打過仗,也懂軍事。而陳慶尚隻是個從事後勤運輸的文官,盡管扛著少將軍銜,但沒啥實戰經驗。
憑著鞏震東的委任狀,兩陳的隊伍兼並了好幾股土匪,隊伍一下子發展到兩千餘人。隊伍擴大了,他們的腰板硬了,喘氣也粗了,不僅有了與共軍周旋的實力,也理所當然地成了浙東南山區土匪武裝的掌門人。然而,隊伍擴大以後,武器彈藥和後勤保障就成了兩陳最為頭疼的問題,單靠搶劫過往客商、商家店鋪、洗劫村莊集鎮,根本解決不了這支隊伍的給養問題。眼下,就要入冬了,青田、麗水,縉雲一帶山區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但隊伍的過冬棉襖至今還沒有著落。台灣國防部也曾派飛機空投過物資,但這一帶山高林密,空投條件差,飛行員隨隨便便扔下物資,也隻有部分到了他們手裏,況且,遠水也解決不了近渴。
陳迪化試著從軍事的角度說服陳慶尚,他用指揮棒敲著作戰地圖,“單從敵我雙方的兵力來看,我們占有絕對優勢。在這一帶,除了縣大隊和民兵這些土共,麗水軍分區警備團隻有一個營,而共軍103師的305團也隻有一千多人槍,兩股人馬加起來還不到兩千人槍。而我們在這一帶,起碼可以集結起六千人槍,是共軍的三倍多。你看。”他的指揮棒在地圖上劃過,“這兒,蔡洪登部有一千五百人槍,李國光部也有一千五百人槍,還有徐朝宗部也有近一千人槍,再加上我們的兩千人槍。隻要謀劃得當,調蔡、李、徐三部前出,用計將共軍主力誘入大山深處兜圈子,造成麗水縣城兵力空虛,然後由我們的十一支隊實施閃擊作戰,拿下縣城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他頓了頓,點起一根煙,“隻要拿下麗水縣城,別說今冬的棉襖和物資,就是吃幾年也不成問題,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還可以鞏固和擴大遊擊區,完成國防部交給我們的所謂戰略任務。”
陳迪化侃侃而談,其實並沒有誇大其詞,陳慶尚受了他的蠱惑,信心顯然增強了,更何況麗水縣城倉庫裏的被服和武器裝備刺激著他的冒險的神經。他沉吟了好一會兒,對陳迪化說道:“好,具體行動你指揮,我的意見,既然要幹,準備就要充分,下手就要果斷,不能拖泥帶水的。我們也不妨聽聽溫州城那位特派員的意見,借此也試探試探她。這會兒,她也應該到了。”
陳淑華是被蒙著雙眼帶到兩陳司令部的,她足足走了四個多小時的山路。她奉兩陳之命,剛剛進入雪峰山區,便來了兩個帶路的土匪。一個駝背,一個三角眼。尤其是那個“三角眼”,凶神惡煞似的,隻撂下一句話:司令有交代,也不容她解釋,便不由分說給她蒙上了眼睛。
此前,陳迪化曾接到餘占魁發來的電文,稱沈葉已經病故,聯絡站由他的副手曲菲菲接替,而他本人在溫州城裏掌管甌江舞廳。
收到電文後,陳迪化對曲菲菲(陳淑華)的到來倒是沒有任何戒心,他和老餘有私人交情,對老餘親筆推薦信也是深信不疑,隻是陳慶尚這家夥在官場混跡多年,盡管不會打仗,為人卻是陰險狡詐,是隻老狐狸。他總覺得,沈葉的聯絡站是山裏與外界唯一的聯係樞紐,地位和位置都非常重要,萬一讓共軍鑽了空子,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所以,有必要對接替者進行考察試探,這也是程序。
當天晚上,就在兩陳司令部裏,擺了桌酒席,明著說是給淑華接風,實則是試探。淑華入席後,一臉慍色,冷言冷語地對兩陳說道:“看不出來,兩位司令都是黨國的難得的幹才,跟共軍打過多年的仗,眼下怎麼變得如此小心翼翼的,難道說被山下的共軍打怕了?但也不至於如此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吧。”
這話裏帶著骨頭,兩陳當然聽得出來,陳迪化趕緊站起對淑華說了幾句好話,也算陪個不是。他在心裏也在埋怨陳慶尚多此一舉,初次見麵惹得雙方不高興,在雪峰山區連綿起伏的大山裏,山巒起伏,奇峰峭壁,山路彎彎繞繞,地形要說有多複雜就有多複雜,別說蒙著眼睛,就是睜著眼睛有人帶路,下回再來,也難以找到地方,剿匪的共軍在大山轉悠多時,沒有建樹,就是明顯的例證。
陳慶尚混跡官場多年,城府頗深,不象陳迪化那樣乃一介武夫。他端起一杯酒,陰陽怪氣地對淑華說:“俗話說得好啊,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這支隊伍,在夾縫裏求生存,在大山裏求發展,還是小心謹慎為好。再說現在的形勢咄咄逼人,山下投降的人多,加上共軍詭計多端,我們不得不防,還望特派員見諒,多多包涵才是。”這家夥竟步步為營,防守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