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早晨六點，天色還青蒙蒙的一片。
窗台的麻雀被突如其來的鬧鈴聲嚇得驚惶，撲棱著翅膀消失在繚繞著霧氣的樹娑間。
自從某人上了初中以來，老尹已經很久沒有從兒子的房間裏聽到過鬧鈴的聲音了。
睡眼惺忪的下了床，回頭看了一眼還睡得踏實的老婆，他便趿拉著拖鞋，快步走上二樓。
尹諄的房間的房門微掩著，床邊立地燈的橘色光從門縫裏暈了出來。老尹蹙著眉推開兒子的房門，往床頭櫃上不斷叫囂的鬧鍾表麵呼了一掌。
才總算耳根清淨。
他舒了口氣，剛準備抬腳離開，卻聽見輕輕哼唱的音樂調子從洗手間裏傳來。
“你幹嘛呢？”
老尹推開洗手間的門，一臉嫌棄地盯著紮著蘋果頭的兒子。
“洗臉啊。”
尹諄隻顧看著鏡子裏自己滿是泡沫的臉，話音剛落，那陣愜意的小調，又從他唇間飄出。
老尹奇怪地拿過洗漱台上倒立著的洗麵乳，在看了一眼商標後不由地愣了一下。
“這玩意兒是你媽年初的時候給你買的，也沒見你用過一次。”
“突然想用不行？”
尹諄嘟嘟囔囔地應了一聲，繼而擰開水龍頭，彎腰開始清洗臉上的泡沫。
衝淨了臉上的泡沫，尹諄緊閉著眼睛拉下杆上掛著的毛巾，輕輕把臉上的水珠吸幹。
一睜眼，就被還靠在門框上的老尹給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沒走？”
後者一邊搖著頭一邊從嘴裏發出‘嘖嘖’的聲音，晌刻，他倏爾感歎了一句，“我兒子真帥。”
真像年輕時的我。
聞言，尹諄不禁笑了出來。他摘下紮著衝天辮的橡皮筋，開始搗鼓自己的頭發。
定型噴霧在浴室的燈光下飄浮，尹諄放下噴霧 ，滿意地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轉而走出洗手間。
路過老尹時，還隨手拍了一下後者的肩膀，“還有更帥的你沒見過。”
XXX
七點十五分，教室裏喧鬧如常。
尹諄故意從前門進，門明明沒有關，還非要拉一下門板，為的就是門鎖跟牆相撞時，能發出吸引所有人注意的那一聲巨響。
“誰啊？快帥瞎我的狗眼啦！”
李京爾第一個反應過來，配合著尹諄的出場，大叫著猛地從桌子上摔了下來。
接著便是其他人鬧哄哄的感歎聲。
尹諄把書包甩到李京爾身上，自己一把攤坐在椅子上，酒窩無處可藏。
“搞得這麼帥幹什麼去啊？”
尹諄聳了聳肩，沒答話，嘴角的笑意卻掖不住。
連貫搐擊的上課鈴敲散了學生天生關於熱鬧的凝聚力，同樣的景象好比今早被鬧鈴嚇到，倉皇逃回樹叢中的麻雀。
尹諄掃了一眼課程表最上方‘數學’二字，轉而緊張地盯著教室前門看。
咽了口唾沫，心髒在左胸口跳動的聲音越發清晰。
“對不起，我遲到了。”
終於，那人在秒針轉了五圈後，小跑著進了教室。
景晨把學案放在講台上，隨手拿過一支粉筆，轉身開始在黑板上寫東西，全程沒有往下麵看一眼。
“接下請各位拿出昨天評講過的卷子，我們……”
她兩鬢的頭發有點散亂，正低著頭，便隨手把發絲撥到耳後，依舊小喘著。
“這個笨蛋。”
尹諄看著她那副有些慌亂的模樣，無語地眯了眯眼，“這麼笨可怎麼辦才好？”
他掃了一眼桌角那摞被疊得亂七八糟的教科書，下一秒，靈光在腦海中乍現。
若無其事地把手肘放到桌麵上來，然後緩緩朝那摞書的底部移過去。
‘——嘣！’
成摞的教科書撞到在地，輕而易舉地，尹諄從景晨那裏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並不著急著彎腰把書撿回來，而是一臉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等著講台上那個遲鈍的家夥發現自己今天的改變。
“你……”
景晨眯著眼看了他很久，半晌，才繼續道，“不把書撿回來嗎？”
話音落下，尹諄嘴角的笑意倏爾散去。
他憤憤地把筆摔在桌麵，然後開始彎腰去把書一本一本地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