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害怕他臉上的天花,她甚至都可以,非常恬靜,淡然的用手來撫摸著它們……那些他自己都認為很惡心的東西,她難道真的不怕嗎?
“小雅,你真的……是天女嗎?”
心裏的懷疑,再一次動搖。他淺淺的低問,微微勾起的眼底,湧上了久違的暖心。
異姓王世子,這名頭說起來,在這大周的土地上,也是跺一跺腳,便搖三搖的人物,可他的心裏,也渴望著風光背後的溫暖與關懷。
榮華富貴算什麼?
站在了人生的最高處,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高處不勝寒。
他現在想要的,也隻是人世間,那最真的一份情。
“什麼天女?跟我有關係嗎?”
馬小雅將礙事的頭發一甩,很隨意的問。夏日的陽光,總是充滿熱辣辣的味道,縱然是一大清早,就已經有些熱了。
頭發貼在額邊,一出汗,便粘粘乎乎的,讓人極不舒服。
“唔……也沒事,我胡亂說的。”
蘇非眸光閃開,唇角閃著笑意,漸漸從微微的初笑,變得發自內心的歡喜。馬小雅看他一眼,“神經病啊!沒事亂說什麼?”
大大咧咧的個性,倒是真不把蘇非這異姓王世子的身份,放在心上。
她不在意,蘇非反倒覺得很高興。
他索性便低了頭,任由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然後聽她認真的敘述著他的病情,“天花發熱,然後頭疼,背疼,三五天之後,會出現皮疹,然後再過兩三天,轉為嚴重的膿皰疹……最後,會重咳不止,血痰,最後,直至死亡。”
這就是後世醫學所說的重型天花病人的各種病發症,而這個時代,有關天花的病治,還沒有得到有效的控製。
在這裏,凡是得了天花的人,基本上都沒有活下來的先例。天花在這個時代,就是相當於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個病,蘇非自己也是非常明白的,九死一生。
可馬小雅卻是這樣不在乎自身安危的,要為他十死無生的來診病嗎?
蘇非心裏,覺得暖暖的。
“其實……咳。”
他說一句,又停頓一下,以一種連自己感覺都非常平靜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說,“小雅,若我這次能活,這一輩子,我絕不負你。”
這是承諾,還是表白?
馬小雅一下就愣了,蘇非的耳朵,頓時就紅到了整個臉,但他的臉皮,又是自認為非常厚的那種,紅了一下之下,迅速消融,迎著馬小雅詫異的眸光,非常真誠的笑一笑,“救命恩人,便如同再生父母!”
“唔!這還差不多。”
馬小雅擦著鼻尖上的汗珠,笑嘻嘻的鬆一口氣,說,“你這家夥,倒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要說以身相許之類的呢。”
她吐個舌頭,非常精靈俏皮的樣子,蘇非眸光晃了一晃,閃移到一旁,但笑不語。
馬小雅就覺得,他這個“笑而不語”很有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思在其中。但以她現在的腦子,卻又根本想不通是為什麼,索性就不再想。
直接定位到,蘇非這小子,肯定是得天花,有點神經病了。
唔!
這世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伸手拍拍他的肩,很大氣,很豪爽的下著保證,“放心吧,這小小天花,還難不到本姑娘!”
這彪悍的女人哪,直接把人家異姓王世子的衝動表白,當成了發神經病?
可憐的蘇非,都快趕上現代的姨媽巾了。
人家是吸血的,你這就是吐的。
轉眼,又幾天時間過去,宮祈玉始終沒有再來蘇府,馬小雅也淡了心思去找他。現在,她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把蘇非的天花給治好。
至於其它的……等有了成果之後,再來談條件,那底氣豈不是更足了些?
“姑娘,這天花,真的能治嗎?”
三頭病牛前,馬小雅蹲在地上,頭也不抬,“你誰呀?這都第幾次問這話了?”
皺著眉頭瞪著那病牛,其實自己心裏也有些沒底兒。
這牛痘能解天花的事,她也隻是在理論上聽說過,論到實踐……她也根本沒機會。
從小的福利社會,生在陽光下,長在藍天下,出生不久就打水痘疫苗,她就是想得天花,也根本不可能。
拍拍手,將從前的過往種種從腦海中拍走,耳邊倏然一聲笑,帶著細碎的陽光入了眼底。
那笑聲清軟,又微微厚重,像是一座很遙遠的大山一般,忽的就撲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猛的起身,陽光及處,清軟厚重……青色的衣衫,厚重的黑底靴,還真是被她給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