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酒杯,重重落下,“啪”的一聲輕響,醉意輕揚。
秦雲峰心尖跳了跳,直覺的認為,這個機會,不容易,他硬著頭皮,應聲,“是!主子吩咐,末將一定做到!”
戴罪立功,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唔!那就去吧!”
宮祈佑拂袖,將指間碎裂的酒杯扔開,起身站在了窗前。那一身飄渺如仙的美,又借著黃昏的金色夕陽,更加像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尤如天神下凡,無人可及。
秦雲峰退了出去,下了酒樓去安排,宮祈佑站在酒樓窗口往下看,洪水退去的這兩日,陽光晴好,大地複蘇,原先一些被連續不斷的暴雨所衝毀的房屋或者牆根,也都趁著這兩日的放晴,而進行大力的整修。
短短兩日時間,人間麵貌,從最初的浮屍遍野,滿目汪洋,一直到眼下的洪水退卻,淤泥滿地,雖然經過清理,仍舊非常蒼涼。
宮祈佑居高臨下放目四望,向來篤定一切的眼底,漸漸便存了一些擔憂出來。
大災過後,必有大患。
他身為太子,又該怎麼解決?
“蘇非?”
正想著,鼻間飄進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唇一勾,像是身後長著眼睛,頭也不回的一聲叫,包廂的門被打開,有人飄然閃了進來,眉清目秀,身材高挑,是個很漂亮的男人。
“太子,何事?”
笑嘻嘻在桌前坐了下來,蘇非眉色清華,一雙眼睛如同亮亮的星辰,閃著波光。他看著那滿桌的山珍海味大擺著,居然無人動筷,頓時就笑道,“太子殿下果然財大氣粗啊!挑這麼多好吃的,都不叫上我……這是要一個人吃獨食麼?”
毫不客氣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掃著滿桌子菜,那吃相,硬生生是餓鬼投胎,說不出的手癢,想揍他。
“蘇非,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的貴氣公子,至於這麼饑不擇食麼?”
宮祈佑皺了皺眉,返身回來,看一眼那滿麵的狼藉,徹底沒了食欲。
這小子,天生就一狗鼻子,哪裏有好吃的,他絕對聞著味就來。
“唔!你說這個可就不對了……”
蘇非嘴裏塞一隻雞腿,手裏還抓著一杯酒,一邊吃一小酒喝得很姿意,“太子殿下也不想想,這整個大周朝,連月來暴雨不斷,災民不斷,本公子就算再怎麼玉樹臨風,智計超群,也安撫不住這麼多難民吧?你瞧瞧,你站在這裏往下看,那些個殘垣斷壁,那些個家破人亡,哪個不得本公子去出頭?”
餓,實在是餓!
他整整一天,都沒有好好進食了。這也是剛巧看到宮祈佑上了酒樓,這才尾隨而至,揀頓好吃的填肚子。
“這段時間以來,辛苦你了。暴雨成災,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宮祈佑皺了眉,歎一聲道,“而且,本宮剛剛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天災人禍,總是難以預測,隻能盡力補救。蘇非,吃完以後,隨本宮出城走走?”
手指敲著桌子,滿腹心事。
“噗!你說什麼?你是說,吃完飯後,出去走走?”
蘇非一口小酒喝進去,頓時就撲了出來,宮祈佑眼明手快舉袖一擋,那瀲灩的紫袍上,幾許酒漬暗隱著機鋒,蘇非嘴裏的雞腿肉,都跳了一些出來,砸在他袖上。
宮祈佑看了一眼,眉頭凝起,蘇非趕緊上前,用他的油爪子撲啦幾下,忙不迭的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太子殿下您真是太親民了。這一點點小事,怎好勞得您親自出城查看?蘇公子我一手包了!”
大力拍拍自己的胸口,蘇非一副舍我其誰的英雄模樣,宮祈佑垂了眸,將身的上紫袍脫下,扔在一邊,“本宮一向宅心仁厚,體恤百姓疾苦。蘇公子能去的地方,本宮為何去不掉?”
紫袍脫下,他內裏一件月牙白的長衫,溫雅如玉,越發襯得他整個人飄飄欲仙。
“唔!你說真的啊?城外難民多,你這副樣子一出去,不怕被搶?”
蘇非很糾結,也是真心在為他考慮。
宮祈佑暖了一下,“無防。本宮出去走走,體察一下民情……也好對將來發生的事情,更多一些應對的把握。”
伸手拍拍他的肩,轉身下樓。蘇非小小的糾結了一下下,看看被他扔掉的那一件紫色衣袍,再看看那一桌,被他糟蹋得不成樣子的酒菜,臉上的嬉笑,緩緩沉了下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外麵百姓水深火熱,喝口水都泛著腥臭,這裏卻能如此糟蹋著糧食……太子殿下,這一桌酒菜,這一件衣服,哪一個不是天價?